安大有夫婦已經聽人說了紀東方醒來的消息,都不由雙手合十在心裏連連感恩各路神仙菩薩。
他們本來就善良,見不得人受苦。再說,紀東方醒來了,也能減輕阿潔的負擔。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他們做父母的也不願意破壞楚婕和小崽子們走向新生活的可能。
他們起初並不願意去小院喫晚飯,總覺得這樣不合規矩。
還是紀東方誠懇地對他們道:“二老是孩子們的爺爺奶奶,也是阿潔的父母。阿潔同我結了婚,日後你們多了個女婿;若是不嫌棄,也只當自己多了個兒子。我和阿潔一塊兒孝順你們,給你們養老。”
二老也不覺得這是紀東方的花言巧語,畢竟人家已經把楚婕娶回家去了,還有什麼必要哄騙他們呢?日後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現在能真心實意說出這樣的話,他們已經沒什麼所求了。
請了安大有夫婦,又請了牛棚的幾位老爺子們。
京城裏,老人已經在着手爲老爺子們翻案了。而村裏因着紀家父子活着回來,大家雖然有各自的解讀,但至少在面對老爺子們時少了幾分劍拔弩張——外面的形勢瞬息萬變,安安分分的,管好自己家的生活不好嗎?
便因着這點鬆動的氣氛,老爺子們這是多年來第一次能坐到一戶人家裏,坐到別人的飯桌上,喫一口熱氣騰騰的飯菜。
眼看着安大有夫婦沒有嫌棄他們,反而努力找着話題與他們聊天;眼看着徐良才和他們說部隊中的舊事、安秀萍同他們請教課本上的難題;眼看着閨蜜天團們噓寒問暖給他們盛飯夾菜,而孩子們就在腳邊跑來跑去嬉笑玩鬧……
這樣的人間煙火以爲再也不會有,原來竟也觸手可及嗎?
這頓飯喫的其樂融融,唯一不開笑顏的恐怕就只有趙採花了。
但是她心裏想什麼也沒人注意到,注意到的也不在意。她也只能化悲憤爲食量,偶爾說兩句怪話,可惜沒人接茬。再對上了安建國有些幽深的眼神,又只能生生嚥了回去:安建國也變了,去了趟京城、上了趟水庫,如今的眼神比以前可堅定多了。
以前安建國眼裏總是透着無措,永遠都是老老實實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可現在你能看出來他在想事兒、想着解決事兒。
喫完了就散了,誰也不會在這裏久待——人家新婚夫妻裏的新郎官雖然身體虛弱着,可叫人家兩夫妻待在一塊說說話也是好的。
楚婕拿了個大盆,倒上半桶熱水,兩口子帶着三個小崽子圍成一圈,五雙腳伸進熱水裏邊兒,都舒服地嘆了口氣。
“娘,以後我們都不能和你一起睡了嗎?”
“是哦!我小崽子們都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睡的吧?”
安生暴風搖頭,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老母親改變主意。
“想繼續和娘睡!想聽娘講故事!!”
可如今事到臨頭了,到底還是捨不得老母親的懷抱和故事。
孩子嘛,不都是這樣。你以爲他很快就要長大懂事了,他自己也以爲早已經長大懂事了。可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在你面前都只是一個愛嬌的孩子。
紀東方望着三個小崽子們帶着渴望的眼神,那要離巢的可憐兮兮勁兒,令紀東方錯覺自己是個將母子生生分開的大惡魔。
他便也眼巴巴地向妻子徵求意見:“阿婕,今晚我們帶着孩子們一起睡好不好?”
楚婕似笑非笑地看了紀東方一眼:“你確定?”
紀東方的心肝都在顫動。總覺得妻子的眼神裏包含了無盡的深意。一旦他說出一聲“確定”,可能就要錯過什麼了不得又十分銷魂的夜晚……
他拍拍頭,不允許自己腦補太多,爲了當一名合格的老父親豁出去了!
“就只有今晚哦,好嗎?”
他問的是安生小同志,安生也赤誠無比地和他交換了一個承諾的眼神。
“嗯!就今晚!”
父子說好了,四個人用如出一轍的小鹿無辜眼神對着楚婕眨呀眨,楚婕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成全他們啦!
她真是個善良的人,並沒有提醒紀東方:這孩子呀,內心是最敏感和精明的。一旦叫他們發現了,在他們面前紀東方就是個沒有原則的慈父,且看他們以後如何盡情地作妖吧!
楚婕出去倒洗腳水的時候,忍不住叉着腰對着夜色嘆了口氣:沒辦法了,小崽子們現在有了強大的同盟,少不得她就要稍微嚴厲幾分,做個嚴母了。
明明是嘆着氣的,嘴角卻是上翹。尤其是回了屋就看見紀東方睡在炕的裏側,身邊是安生安平安寧寧一字排開,都單手撐着頭側躺在炕上,笑眯眯衝她招手。
“阿婕!”
“娘,快來快來!”
“娘,今晚講什麼故事?”
“娘,你挨着我睡!”
楚婕拿了油燈過去徵求他們的意見:“要不要把屏風展開來?”
小崽子們異口同聲:“要要要!”
他們幫着紀老爺子佈置這間房的時候,就憧憬過用屏風擋着睡覺的感受:是不是就跟故事裏的主人公似的,做的夢都更加精彩呢?
楚婕便把屏風展開了,吹熄油燈,上炕緊挨着大閨女安寧寧,腦袋跟着閨女的小腦殼靠了靠。
“我小崽子們,今晚我們都聽紀叔叔講故事好不好?”
說起來,大家都好久沒有聽紀叔叔講課和講故事了,真是好懷念當時紀叔叔帶着他們在秀峯山上做實地教學的場景呢!
紀東方便慢慢地給他們講了一個自己編的故事,一個叫阿楚的姑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