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前幾天本來該是劉長生放假的,他也沒有回來,同村的人捎話說,劉長生想加班掙點錢。

    不回來就不回來唄,長生娘也沒在意。

    結果隔天就有人特地來捎信,說劉長生大半夜的從工地邊的坡上滾了下來,頭都撞破了,流了一地的血。

    你說,這要是大白天的出了這事,來來往往都是幹活的,及時發現了,給送到醫院裏去,縫個十來針,想來也沒什麼大礙。

    偏偏是大半夜發生的事,這天氣也冷下來,腦袋汩汩流着血,躺在更深露重的地上,這還能好得了嗎?!

    “當時醫院裏看了,說是耽誤了,縫合倒是給縫合了,可人一直昏昏沉沉的,沒個清醒的時候。”

    這樣的情況,其實縣裏的醫生也沒那麼大的能耐對付的。

    “沒給往市裏送?”

    方大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劉長生那家人了。

    “縣裏的醫生是這麼說來着,叫送到荊市看看。可劉長生的娘說了,家裏一分錢都拿不出來,必須得工程上頭報銷這筆錢。”

    楚婕直覺有些不對,這年頭很多事情混亂,沒那麼多規矩可講。

    不過,要是有長生娘這麼個“刁民”出馬,還有個生死不知的劉長生,劉長生是在工地上出事的,多多少少總能賴到組織上負起責來。

    “結果工程那邊說了,劉長生不是放假了嗎?還是大半夜的,壓根就不是工作時間,不是在作業過程受的傷,他們爲什麼管呢?”

    紀東方也聽出問題來了:“劉長生並沒有留在工地上加班?”

    是了,劉長生要真是在加班,長生娘當然能盡情發揮。

    問題就出在,無數的人能夠證明,劉長生壓根就沒有留下來加班!他明明離開了工地,可到底是爲什麼又回去了,又爲什麼大半夜的受了傷躺在坡底下,也只有劉長生自己知道了。

    楚婕和紀東方交換了個眼神:這裏頭,只怕還有些不爲人知的故事。好端端的,劉長生放出這麼多的煙霧彈,能是什麼見得人的好事?

    “所以,工程那頭不肯承擔醫藥費,他家裏就把他帶回家了?”

    方大山點點頭,可不是呢?一個不知道救不救得活的兒子,和一筆不薄的錢財,孰輕孰重,劉家人想得明白着呢!

    楚婕一點都不意外他們會做這樣的選擇:那時候安春蘭產下三妮生死不知,劉家人不就把她丟在醫院裏了嗎?

    可問題是,現在長生娘大張旗鼓地把安春蘭抓過來,又是想幹什麼呢?

    劉長生家。

    院子角落低矮的雜屋裏,傳來一聲又一聲長長短短的哭聲。那種哭喪特有的韻律,不仔細聽,有點像是在唱山歌。

    “我的兒啊,你睜開眼看看吧,你一條命不要了,儘想着掙錢把這個掃把星娶回來。你看看她啊,她喪了良心啊,一滴眼淚都沒有啊!”

    雜屋裏氣味難聞得很,黴味,尿騷味,土腥味,血腥味……

    安春蘭被人拉扯着,怔怔看着牀上那個男人。

    她十七歲就嫁給了他,那時候他還是個老實寡言的小夥子,來家裏接親的時候,囁嚅了半天,都說不出半句話。

    可長輩們說,老實的男人才可靠。

    可靠嗎?安春蘭竟想不出來一個例子。

    長生娘蠻橫,他們婚後,長生娘把她當長工丫頭一樣使喚,劉長生說:“當媳婦的都這樣,娘也是這麼過來的,家裏窮,誰不受累呢?”

    長生娘偏心,常常她孃家送來的三瓜兩棗,還沒進她的屋呢,就被長生娘挖走了,盡數貼補給了劉長生的兄弟家裏。劉長生說:“都是一家人,進了誰嘴裏都一樣。”

    安春蘭有着華國傳統婦女代代相傳的“美德”——忍耐,咬着牙忍耐;付出,榨乾了自己付出。

    然後有回報嗎?

    沒有的。她生了大妮,長生娘摔摔打打的,指桑罵槐說自家被騙婚了,娶了個不會下好蛋的母雞;甚至,還罵到了安春蘭爹孃身上,她家裏只有安春蘭一個,一定是血脈有問題。

    她抱着大妮在炕上哭,還沒開奶,大妮吸不出食糧來,眼淚落到娃子嘴邊,她竟也砸吧砸吧喫得歡。

    那時劉長生在幹什麼呢?他就蹲在屋檐底下,唉聲嘆氣,揪着他自個兒的頭髮,恨不得撞牆死了。

    那個月子裏,她沒有沾到丁點的葷腥,孃家送來補身子的喫食,也都被長生娘搜刮走了:“生個賠錢貨,你還有臉糟踐好東西!”

    她期盼過,祈求過,可劉長生只麻木看着她,眼神裏有一種她不瞭解的冰冷。

    就因爲生了女兒,這個老實的枕邊人,無法剋制地把她當成了仇人。

    然後就是二妮,長生娘滿村子裏說去,拍着大腿把安春蘭說得沒一絲好處,劉長生鎮日陰着臉。

    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啊,安春蘭從來不敢去回憶,不敢和任何人說起。

    她那時真怕啊,有時候劉長生多看二妮半眼,她都心驚肉跳的;長生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都要從炕上彈跳起來;二妮一張嘴哭,她整個心臟都是縮緊的,恨不得將小姑娘的嘴掩住了,不叫她發出聲響……

    爲什麼呢?因爲哪怕一點點不如意,甚至沒有任何一點不如意,長生娘都要啐一口:“賠錢貨養來幹什麼!丟到尿桶裏溺死算了!”

    連大妮都知道,她奶不是說說而已,她是真的幹得出來;而劉長生,他不會護着妹妹,他會乖乖地執行……

    “你們想要什麼?”

    安春蘭定定看着長生娘,你們搞這麼大陣仗,把我抓回來,圖的什麼呢?

    長生娘正嚎着呢,這動靜,誰都不以爲她兒子只是昏迷不醒,怕是都懷疑劉長生已經翹辮子了。

    她的氣焰倒是囂張,好像兒子生死不知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能拿來做面拉風的大旗。

    “你還有臉問?長生這樣,都是你害的!你要給她抵命!”

    吳小芬緊緊靠着安春蘭,聞言都氣瘋了。

    “你兩嘴一張,說什麼就是什麼嗎?劉長生和春蘭早就離婚了,他出事,跟春蘭有什麼關係!”

    《穿越七零當家記黑木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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