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隊長對這家人的事情最多隻知道一些表面，真要往深了說，他確實兩眼一抹黑。
他絞盡腦汁，把能想到的都給倒出來了。
“以前村裏聽到的風聲也不多，還是在……”
他偷眼看看紀南方的眼色，其實心裏跟有貓抓撓似的，對紀南方同紀京生的父子關係別提有多好奇了。
“還是在老爺子和東方同志倒黴了以後，他們不是被上頭來的小青年給整治了嗎？聽說給送進京城了，大傢俬底下說着，都覺得怕是要送了命。後來，阿婕前頭的那個公公要去京城治腿……”
小安隊長說着說着，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好想有些什麼異樣的感覺從心裏一閃而逝，偏偏他沒有抓住。
“……大概就是在京城遇見了，不知怎麼弄的，就把父子兩個帶回來了。回來的時候老爺子看着受了不少折騰，東方同志更是昏迷不醒的，大家都覺得這人怕是不中用了。也不知怎麼說的，阿婕就說要和東方同志結婚了……”
結果就在結婚那天，紀東方奇蹟般地醒來了。這事可不是有點邪門呢？
紀南方眉頭皺得更緊了，紀京生和紀東方在京城的遭遇，他並非不知道。只是那時候他身在局中，自然不可能做些什麼把自己搭進去。
事實上，圈子裏對於紀家父子脫身的事情也有很多猜測，到底是什麼情況，竟像是諱莫如深了。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安隊長覺得自己對楚婕是什麼樣的人還是挺有發言權的。畢竟，一開始楚婕隱藏在幕後要弄作坊的時候，最先找到的人就是他；
之後他站錯了隊，楚婕幫着柯主任把他手裏的權力都收走了，他感到了背叛，算是第一次真正知道，楚婕和尋常的老孃們不太一樣；
再之後，他給楚婕使過絆子，楚婕也從來沒有怎麼給她面子，有來有往的也算交過鋒。
“她……不是個一般的女人。”
紀南方愣了愣，這話是怎麼說的？
他粗粗打聽來的消息，這楚婕就是個棄嬰出身，大抵是誰家重男輕女生了閨女不想養，丟到山裏不想養。
是安大有兩口子撿了回去給口飯喫，雖說活了命，可這人就算抵給了安家，一到年紀就嫁給了安家的大兒子。
安家的日子過得艱難，楚婕生了三個孩子，家裏都快養不起了，連累得安建國都娶不上媳婦，聽說安定邦死了連棺材都置辦不起。
後來這安家怎麼翻身的呢？紀南方有很合理的依據懷疑這是楚婕勾引了紀東方——這麼個沒文化沒見識的女人，要想過得好，可不是就要給自己找個依靠？
偏偏她運氣就有那麼好，找到的是紀東方——有老爺子坐鎮後方，隨便指點指點，這老安家的日子可不是就過起來了嗎？
那女人命運的真正轉折點就是考古隊的食堂，而考古隊來到安家村，是因爲紀東方發現了侯爺墓；
董專家又和紀東方以叔侄相稱，替紀東方安排一個女人，這不是很好理解的嗎？
“東方不是沒見識的人，能被這麼個女人勾得五迷三道，倒也確實不一般。”
這回輪到小安隊長愣神了：做哥哥的在外人面前這麼評價弟弟和弟媳婦之間的關係，這……是不是有點不好？
可對上了紀南方意味深長的眼神，他覺得自己悟了：紀南方就是要傳遞這個信號。他不看好阿婕，更不可能承認阿婕。
可小安隊長覺得哪怕從被楚婕打臉過的立場來說，他也不承認楚婕只有勾引男人這點本事——楚婕幹下來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哪怕沒有紀東方，她也擺弄得開。
小安隊長不好反駁紀南方的話，委婉道：“紀老爺子和……和回到京城的秦老、如今還在豬圈裏住着的白老、萬老，他們都很喜歡阿婕，阿婕的小崽子們在他們面前跟親孫兒也沒有區別了。”
紀南方又是皺了皺眉，手指無意識在桌子上點着。
是了，無論是那位叫紀東方幫着在安家村置辦院子的老人，還是和紀老爺子風雨同舟的幾位老爺子們，他們都是紀東方的靠山和依仗。
而楚婕那個女人爲了籠絡老爺子們，在人家落魄的時候施恩，給點喫的喝的，人家心裏感念，這也是想象得到的。
只是不知道這樣結下來的香火情，對楚婕來說是禍是福了——從古至今的大人物，誰願意叫人看見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呢？低谷時對方幫的越多，難道不是提醒自己彼時有多不堪嗎？
暫時不說紀南方心裏演繹的宮心計，只說小院裏，一家子喫完了飯，紀東方因着要安撫安大有夫婦，親自把兩老送到隔壁了。
小院裏只剩了紀京生和楚婕，老爺子也是手指頭不自覺地點點膝蓋。
“今天的事情，你怎麼看？”
楚婕輕哂：“我婦道人家，沒有什麼看法。”
紀京生失笑，指了指她，便知道她是個半點虧不喫的。
“這家裏的事，到了什麼時候都是你說了算。”
紀京生早就這麼說過，也是這麼做的。家裏的事情，向來都是楚婕當家，他從來不插手。便是有什麼想法，必然是同楚婕好生商量了，再由楚婕來拿主意。
這倒不是什麼仰人鼻息，而是有些舊式的規矩在——男主外女主內。家裏有當家的主婦，他做公公的如何能去幹涉楚婕管家的方法？
楚婕卻是聽明白了他說“什麼時候都是你說了算”的意思——老爺子是說，在安家村他父子蟄伏時如此，哪怕到了京城他父子身份轉換時，也是如此。
可她又說了：“今兒來的是爸的長子，我是二兒媳婦，疏不間親的道理我是懂的。”
紀京生卻是不好說了，楚婕這話是對的。
即便眼下在他心裏，坦蕩仗義又大氣的楚婕，比關鍵時候插父親一刀的紀南方好上無數倍，可他的偏向真的不會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