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長的,而血緣天性,有時候真的沒有道理可講。

    現在紀京生對於紀南方的那些複雜的心態,隨着紀南方示好與示弱,難道就不會有轉變的一天嗎?

    到時候,他們父子冰釋前嫌了,在紀京生跟前說過紀南方不是的楚婕,可不是要勾起他的不滿呢?

    想到這個,紀京生不由呵呵笑了,心裏的苦澀,瞬間好像蔓延到了每一寸的呼吸裏頭——親生的父子啊,有一天這當父親的竟然會擔憂,會懼怕。

    他不是擔憂和懼怕同兒子越走越遠,而是怕自己被血緣蠱惑,被父愛裹挾。

    “那就不說他,說別的。”

    “別的?那可能要先恭喜爸了,以前以爲您的事情最不好解決,還以爲白老爺子和萬老爺子走了,您都未必走得了。現在看來,只怕京城已經在討論您的事情了,而且風向還不錯。”

    這話說的,哪怕不是在說紀南方的不是,其實也差不多了:言下之意,要不是你要翻身了,你大兒子也不會巴巴地趕來懷柔燒熱竈,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呢!

    紀京生張張嘴,是了,別說楚婕,連他都是這般看待紀南方的“來訪”——紀南方來,不可能是掛念老父親和弟弟,他不過是……在投機和投資罷了。

    “你看到他來時,就想到這點了?”

    楚婕正正神色,不管怎麼樣,把老爺子的長子關在門外這事,她還是說明白了爲好。

    “是,說實在話,我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的。如今秦老和老人都在京城,您的事情要是有準信了,他們定然不會瞞着咱們這邊,那我們爲什麼沒有收到消息呢?”

    紀京生的臉上就帶了很多笑意,溫和示意她說下去。

    “那隻能說明,這事情開了口子,但到底是個什麼走向,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老人和秦老都是受過罪的人,太知道那種盼着希望又害怕失望的感覺了。既然您自己使不上力,索性不來給您增添心理負擔,事情辦好了再通知您不好嗎?”

    是呀,這就是問題所在,紀南方來,肯定是在紀京生的平反事件裏看到了希望;

    之所以只是“希望”而不是保證,是因着這事還真輪不到紀南方做帶來好消息的信使。

    “所以,你覺着紀南方來,除了修復關係,心理並不太單純?”

    楚婕倒沒有把紀南方看得太高,她把人拒之門外,最重要的是不希望這個人給事情帶來變數。

    “您沒復位,他原來依靠的人也還沒倒……”

    楚婕點到爲止,紀京生點了點她,無疑是認可了她的思路。

    “他從小性子有點獨。旁人家的兄弟是互相支撐幫扶的,可他並不喜歡東方,總覺得奪走了屬於他的注意力。”

    這樣的人,很容易貪婪和嫉妒。貪婪的人,是很容易被慾望驅使,變得愚蠢的。

    “他若是真心有了反省,會好好和我溝通,像你說的,父子之間有什麼心結是打不開的?可他還是動了心眼子,像你總說的,套路太深。”

    口口聲聲打的都是感情牌,可哪怕你真的把孩子抱過來,叫他們抱着爺爺的腿撒嬌哭鬧呢?

    紀南方難道真的不知道這個方法嗎?他那麼精的人,可能嗎?沒走這一步旗,不過是還沒到全力付出的時候罷了。

    楚婕聽着都替老爺子感到悲哀了,這人活着太清醒了真是沒有意思,看什麼都明明白白的,別人固然欺騙不了你,可你不是也欺騙不了自己了嗎?

    “所以他還是在兩邊下注。想必他離開京城都是找了由頭的,誰都不會知道他是來尋您了。舊主……”

    呃呃,她偷眼看看老爺子的神色,默默改了口。

    “……舊盟友還要掛靠着,您這邊的關係修復着,以後無論是什麼走向,這都是能立於不敗之地的。”

    紀京生心裏微嘆,紀南方這些年待在他媽和外家身邊,學的都是蠅營狗苟的小道。

    他口口聲聲看不上阿婕這個所謂的“鄉野寡婦”,哪裏想得到,他在阿婕面前,其實無所遁形呢?

    說到這裏,就沒有必要說下去了,紀京生對楚婕的判斷是很滿意的,甚至多餘問了一句。

    “你也準備着,去考大學行不行呢?距離恢復高考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對外只說我和東方還有那幾個老頭子給你惡補了,哪怕藏拙考個稍次些的大學,哪怕推遲一年考呢?”

    楚婕噗嗤一笑,紀京生又道:“你是有才華和想法的女子,無論是社會還是女性羣體,都會歡迎有你這麼個人出頭。以後無論做什麼,都需要敲門磚的。我和東方當然會給你保駕護航,可你有沒有這個文憑,格局和道路都會完全不一樣。”

    紀京生是真真替楚婕考慮的,他並不因爲楚婕嫁進了紀家的門,就鼓勵着她相夫教子,以後當好家庭主婦和賢內助。

    她有才華,就應當鼓勵她去施展,去尋找她的天地。

    楚婕擺擺手,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

    “爸,我這人您知道,能不用腦子就不用腦子,輕輕鬆鬆自自在在的纔是活着。那張文憑和經歷重不重要呢?太重要了。光是社會的輿論,說紀東方老婆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婦,這就夠我們去煩的了。”

    可說到底,別人怎麼說,幹他們何事呢?那張文憑不過一張紙,對她未來的規劃來說重要嗎?真心性價比不高。

    “我就想呢,趁着這幾年,把小崽子們調擺好了。有時間就翻譯幾本書出來,哪怕誰都不知道我的功勞呢,我也不在意這個呀!再過得兩三年,孩子們大點兒了,形勢也好了,那我就給經濟發展做貢獻去。”

    說到底,她就想自由自在的。後世那麼好的條件,她也沒有選擇商海沉浮做個女強人,更何況如今?

    人的強,體現的是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並能夠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她當然可以穿起戰靴去戰鬥,她的智慧和意志,都是她的底氣和籌碼;

    可更好的,難道不是當她想要信馬由繮的時候,可以說走就走,說停就停嗎?

    《穿越七零當家記黑木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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