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憐兮兮控訴他們的人,正是我們上工一天回到家裏,卻吃了閉門羹的青松哥哥。

    楚婕張張嘴,好生心虛地上前,衝青松討好一笑。

    “我們青松哥哥回家啦。”

    青松一點都不想喫她這一套,眼前的情景清楚明白,這母子幾個不知道上哪裏竄門去了,不緊不慢地回來,沒準還在路上看了半天風景,說了一堆沒營養的笑話兒。

    可他們沒一個!沒一個人想起來,家裏還有個爲了集體農業而毅然決然獻出自己年輕“腰肢”的青年!

    他不能衝着楚婕囂張,那火焰拐了個彎,往弟弟妹妹們身上去了。

    “寧寧!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安寧寧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就躲到了老母親身後,怯怯地探出頭來,露出一雙閃爍的眼睛。

    “哥哥,我錯了……”

    青松哼了一聲,對安寧寧如此輕易就被攻破防線表示很不滿意:你總要狡辯幾句,我才能借題發揮,好好教育你一番嘛!

    你這麼乖,認錯的速度這麼快,這可要我怎麼繼續下去呢?

    安寧寧以無招勝有招,無形間把青松擊退了。那青年再接再厲,扭頭就衝着最好套路的安生去了。

    “生狗!你不是說和我最好的嗎?!怎麼你出去玩,根本就不記得還有哥哥在家裏呢!”

    安生果然最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了,聞言就急了,忙着要給自己洗白一波。

    “沒有啊哥哥!我們出去的時候你都不在家裏的!”

    所以根本就是沒有哥哥在家裏等嘛!根本就不是我忘記了嘛!

    楚婕默默捂了額頭,拉着寧寧退後了兩步:我們和這個小笨蛋不是一夥的。

    只見青松撇嘴一笑,別提有多冷酷的眼神死死鎖定了安生,彷彿裏面藏了一把用千年寒冰做的劍,安生小同志要是不老實一點兒,那劍就要刺進安生的小心臟啦!

    “所以,你的意思是,沒見着哥哥,你心裏就想不起來我唄?我在你心裏就這地位唄?”

    安生張了張嘴,頓時百口莫辯:是哦!我之前的邏輯多麼嚴密呀,不是記不起你,而是你當時沒在家裏,我不知道你在等啊!多完美的藉口!

    結果哥哥回手就是一個掏心拳:心裏有我的話,不管我當時在不在家,你都該記得,我晚上總要回家的呀!

    安平悄無聲息地,那小腳蹭啊蹭,一點都不引人注目地蹭到老母親身邊,悄悄和姐姐發起了場外評論。

    “所以生狗,是哪來的信心要和人講道理呢?”

    安寧寧無比贊同地點頭,滿是對生狗的同情和無奈:“大概是,還沒真正被社會毒打過吧!”

    楚婕忍笑都要把牙齒給咬碎了:我寧寧,怎麼說得跟你曾經和社會正面交火過幾百個回合似的!

    她清清喉嚨,善良地決定要救一救她老蛾子:個傻孩子,以後要是找着女朋友了,實力能不能跟上求生欲呢?

    “青松呀,今兒開荒,累不累?”

    青松頓時就敗了,這孩子離鄉背井的,一點力氣都不惜地給安家村開荒。可回到家裏,有個溫暖的聲音問他“累不累”,他就覺得自己可脆弱可脆弱了。

    可再脆弱,他也不能哭着問他楚姨“我的腰是不是真的廢了”呀!這個家的男子漢都不在家,他就要把家撐起來呀!

    他悄悄在腰上捶了捶,也不去把潰敗的安生逼到死角了,只扭頭望了望遠處。

    “累啥,大家夥兒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男人怕苦怕累怎麼行呢!”

    楚婕不動聲色看了眼他捶腰的手,心說大家夥兒並不都是你這樣的,他們可會磨洋工了,你這麼賣力拼命的,一個可頂人家仨呢!

    可這樣倔強的孩子,你去拆穿他幹什麼?他有自己的原則,就像老爺子們那樣,即便這原則在別人眼裏十分可笑,可他堅持着,爲的是自己的一顆赤子之心。

    天已經晚了,李芹在隔壁院子裏燒了飯,他們過去喫就成了。

    楚婕就看見了,青松怕是真的累,飯碗都不太端得動,只做了邊喫飯邊陪安生笑鬧的樣子,飯碗一直都擱在桌子上,那捏着筷子的手,伸出去夾菜的時候,從手腕子到手指尖尖都是顫抖着的。

    楚婕心裏嘆氣,開荒的活計,哪怕是成年壯漢都喫不消,更何況青松這麼個還沒長成的名義上的“青年”實際上的“少年”?

    正想着要怎麼解決這個事情呢,安大有先發話了。

    “阿婕,我們搬回家裏去吧?”

    “啊?”

    安大有是認真考慮過的,以前住到這邊的時候,是因爲要和安秀萍住一塊兒。如今安秀萍兩口子去了峯南,紀家父子也去了京城,他們就這麼些人,佔了兩個院子,這不是浪費嗎?

    “家裏也有地方,大家都搬回去,不管幹啥都方便得很。這到底是隊裏的地方,住着還要花錢,實在沒這個必要。”

    這個打算其實很有道理,只不過楚婕在這裏住習慣了,所以一直沒往那方面想。

    她其實不太願意搬回去的,老安家在隊裏的中心地帶,左鄰右舍都住着人家,那是真正的雞犬相聞。

    而這裏就不同了,離着村子中心有段距離,清靜,不用被迫和人打交道,也沒有別人腳一拐就到家裏來聊閒篇的情況。

    她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咱們把這個院子退了,你和娘都搬到我那頭去?”

    安大有皺了皺眉頭,他這輩人,總覺得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這邊再好,總沒有自個兒家裏自在。

    “不是我不願意住家裏,實在是……”

    楚婕斟酌着語言,小心翼翼把自個兒的道理用老人能接受的方式講給他聽。

    “我現在讀書呢,孩子們晚上也要學習,可咱們那一塊兒,你是知道的,晚上沒別的事情,扯着嗓門吵架是經常的事情;

    “還有,家裏左右都挨着人,在家裏說個什麼話外人聽不聽進去倒無所謂。可就咱們家裏這生活水平,一起油鍋,滿村的人都得知道我們吃了什麼飯菜。倒不是心虛什麼的,實在是大傢伙日子都過得不成,我們明顯過得好些,其實容易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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