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換了活計之後,雖然每天也累,但至少已經不用累成死狗。

    你以爲這就輕鬆下來了?怎麼可能?楚婕帶着狼外婆的微笑,每天喫完晚飯就把青松踹出門。

    “和知青們跟着老爺子學習去!”

    那就去吧,地點就在小學校裏,借用了一間教室,點着昏暗的油燈。

    知青們嫌看不清,自制了火把杵在教室四角,倒是亮堂了不少,可就是吧,黑煙嫋嫋的,一堂課下來,大家夥兒都是臉通紅,鼻孔黝黑,狼狽得很。

    再狼狽也有勁頭呀!大家把桌子捱得緊緊的,儘量靠近講臺,這樣老爺子講課就可以少費點嗓子了。

    老爺子們把控了分寸,也不把課講得艱深了,就是從初中的課本開始講起,要把初高中的所有知識點都整理複習一遍。

    他們分工合作也配合得極好,白老負責文科,萬老負責理科,再沒有駕馭不了的科目。

    青松第一天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衝到水井邊——鼻子裏都是菸灰,這不得趕緊衝乾淨嗎?

    雙胞胎殷勤地過去幫忙,安平還挺羨慕哥哥能有這麼個學習的機會,可惜娘說他年紀還小,先踏實下來打基礎,沒讓他跟着去聽。

    “哥哥,去的人多嗎?今天教了什麼?”

    “多,知青們幾乎都去了。今天上的是語文和數學,爺爺們先給大家做了測試,看看我們的水平,要根據我們水平安排課程進度的。”

    安平更羨慕了有木有,他也沒別的愛好,其實可喜歡考試啦!以前紀爺爺在家裏的時候,爲他量身定做了好多考卷,每天都推陳出新,他學習效率可高啦。

    “哥哥你考得好不好?題目難不難?哥哥,要是考得不好,你可千萬彆氣餒啊。我就最喜歡難的題目了,考得差沒關係呀。我知道自己還有哪裏不會的,趕緊着查漏補缺,可有效果了。”

    青松總算洗乾淨了,一身清爽,探手揉着弟弟清奇的小腦袋瓜子。

    “知道啦,哥哥一定聽你的話,不管考得多差,絕對不哭鼻子。”

    安平滿意一笑,也伸手拍了拍青松的胳膊:“真好,這纔是好孩子呢。”

    青松算是看出來了,安平這熬雞湯——餵雞湯——鼓勵療法的整套療程,從前不是專爲安生打造的嗎?如今拿我當安生哄,小爺,你還記得我是你哥嗎?

    他順手把安平拎起來,晃晃悠悠回房間去。

    “你可別小看哥哥,不謙虛地說,就哥哥這腦子,考個第一壓根就不在話下。倒是你,我要是考了第一,你拿什麼祝賀我?”

    安平就跟只小倉鼠一樣,縮着身體乖乖被哥哥拎着,偏偏滿臉真誠的疑惑,叫青松看了想打人。

    “考第一不是應該的嗎?爲什麼要祝賀啊?我每次都考第一,不稀奇呀。”

    天地良心,我們安平同志是真的習慣了第一的風采。要是安生突然考個第一齣來,他說不定要喜極而泣,看到了弟弟“有救了”的希望。

    可青松哥哥?既然考第一對你來說都不是什麼挑戰了,那有什麼可得意可祝賀的呢?

    咱們這種天生做“第一”的人,難道不應該有更高的追求、對自己有更嚴格的要求嗎?

    青松:這誰家的弟弟?誰要誰拿走!反正我是不想要了。

    安平並不知道自己正面臨着和哥哥恩斷義絕的危機,他可是真心爲哥哥操碎了心有木有!

    第二天上了學,他特特找到了老爺子們,問的就是青松哥哥的成績。

    “我哥哥考得怎麼樣?優勢明顯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短板?”

    白老瞅着眼前這個小同志,真心懷疑他是把自個兒當成了青松的家長,到這兒來打聽自家孩子擱學校的表現。

    “青松的邏輯思維很好,基礎也很紮實,字寫得不錯,應該小時候好生練過的,看得出基本功。閱卷老師最喜歡這樣的字,看着心裏就舒服。”

    安平點點頭,不錯不錯,老師對我哥哥的評價很高嘛!不過……

    “爺爺,那有沒有需要提升的地方呢?”

    有,怎麼沒有!白老指着一個題給他看:“看,題目問的是主題思想,回答的時候提煉昇華就成了。可你的青松哥哥,寫的是對文章主題思想的批判。”

    這是要命的,有自己的思想見解是好事,可如果把它寫到紙上,交到別人手上,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成了你的催命符。

    安平眉頭擰起來了,紀爺爺說過,人要有自己的主見和思想。可很多事情,你的堅持是要體現在自己的行動上的,堅持底線不等於大聲宣揚底線的正確性。

    有所爲有所不爲,我哥哥怕是覺着閱卷的是白老,這是自己人,所以就直抒胸臆了。

    “爺爺,你不要批評哥哥好不好?我和哥哥說。”

    白老摸摸這小傢伙的頭,哎喲我的小崽子,你纔多大,操這麼大的心,你也不怕壓彎了你的腰。

    “爺爺不批評他,他其實沒做錯什麼,錯的是……環境。爺爺其實高興他能有自己的堅持。”

    嗯,那些有堅持的人,最終會成爲改變環境的光和劍吧?

    咱們安平心裏就擔了事,一整天都在尋思着,我要怎麼和哥哥說呢?又要不傷害哥哥的自尊心,還得保護他的赤子心,同時又提醒他要謹慎,真是好生艱難呀。

    別說敏感細膩的安寧寧了,連咱們的安生都看出來,平狗哥哥是爲了什麼在苦惱麼?怎麼不說出來和我們商量呢?

    “三個臭皮匠,頂得上一個諸葛亮。我雖然比臭皮匠還不如,可你和姐姐加起來,就已經夠一個諸葛亮了。”

    所以四捨五入,咱們三個人的智慧加一加,至少也得是一又三分之一個諸葛孔明吧?

    安平一時竟無法反駁,這事吧,姐姐肯定能明白癥結所在。

    可生狗呀,我怕你要纏着我,非要我說明白,既然青松哥哥說的是真實的想法,那想法還是正確的,到底爲什麼不能寫到試卷上呢?爲什麼呢?這是爲什麼呢?

    爲了避免如此慘烈的情況發生,安平暗暗對安寧寧眨眨眼,笑道:“沒啥,我有點想喫娘做的蛋餃了。”

    行吧,安生壓根就不去懷疑安平也能有想喫什麼想得心不在焉的時候,他只是……慢慢地嚥着口水,成功和哥哥達成了同步。

    “我也想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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