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家裏又熱鬧了不少:安建國回來過年啦!

    這次回來,連安寧寧都看出來變化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和她娘講悄悄話。

    “我看着二叔可精神呢,就像,就像……長高了一樣,背挺直的,跟人說話看着人眼睛,很有點……不卑不亢的意思。”

    因着安寧寧從前去京城,從大院的小姐姐們身上汲取了營養,回來也有些脫胎換骨的意思,因此,她對於安建國氣質上的變化,無疑是最敏銳的。

    “那我大閨女覺着,是什麼讓二叔有了這麼明顯的變化呢?”

    安寧寧想了想,悄悄問楚婕:“我覺得二叔掙錢了。”

    楚婕一哂,錢是人的膽,她大閨女這猜測倒也不算錯。

    事實上,安建國到底掙了多少錢,小崽子們不知道,安大有夫婦不清楚,可安建國對楚婕是有一說一的。

    安建國這一年在學校裏,幫着導師伺弄實驗田什麼的,這都是有補助的。關鍵還在於,導師給了他間房,他打了架子自個兒發發豆芽種種菜,實驗和做小買賣二者兼顧,很攢了小一千塊錢。

    楚婕聽着他這個數目,也很是驚訝,畢竟她在黑桃九的黑市買賣裏佔股份,一年下來也不過分了小三千。

    轉念一想,又能想過來:黑桃九這裏攤子是大,買賣也做得大,可他們人也多啊。都是扛着腦袋在裏面鑽營的,分利的時候自然誰都不能虧待。

    可安建國不同,從生產源頭到銷售市場,都是他一個人在弄的,掙多掙少都是一個人的。

    楚婕並不覺得安寧寧小就搪塞她,母女夜話嘛,她就把這些細細和安寧寧分析了。

    安寧寧沉默着聽了許久,末了,竟是幽幽嘆了口氣。

    “唉,我算是明白爲什麼二叔不跟爺奶說這些了。”

    楚婕噗嗤一笑:“爲什麼?”

    安寧寧又是一嘆:“怕嚇住他們吧?爺奶最老實的,要是知道二叔在外面這麼大膽,我都覺得他們怕是寧願不叫二叔上這個工農兵大學了,還是回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盯着靠譜一點。”

    楚婕哈哈笑起來,揉揉安寧寧披散的頭髮,我大閨女原來很是瞭解你爺奶嘛!

    “那不是嗎?我爺奶其實什麼都不盼,就希望咱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誰要是拿一家子的平安去冒險,他們也不和你吵不和你鬧,光是在你面前流眼淚,你就得繳械投降了。”

    楚婕刮刮安寧寧的鼻子:“促狹了啊!”

    安寧寧吐吐舌頭,她不是吐槽爺奶啦,其實她覺得爺奶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呀。

    “……一家人裏,有勇往直前衝鋒的,有扛着包補漏的,肯定也要有潑冷水,叫咱們慢下來張望張望的。不然,只顧着橫衝直撞,什麼時候埋了隱患都不知道呢。”

    楚婕揚揚眉:“寧寧,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嗎?”

    是呀,安寧寧光是看自己這個家,就知道爲什麼能這麼紅火了:娘和爸爸從來不掐尖要強,硬是東風壓倒西風的。他們要是誰出了好主意,有商有量的,另外一個準要貢獻超強的執行力;一個看到了燦爛的前景,必然有一個就致力於掃除眼前的困境,這纔是科學合理的搭配呢。

    楚婕心裏的欣喜簡直排山倒海,一次又一次,自豪感總是呼嘯而來似乎要將她徹底吞沒。

    她將大閨女攬在懷裏,我崽,我要把那平等公平的世界送給你,讓你能用自己的才幹,盡情描畫嶄新的時代。

    小崽子們平日裏喫喝都不愁,紀東方、安建國、安秀萍又隔三差五往家裏寄東西,因此,這回安建國回來,他們對於二叔帶的東西倒不太激動,反而更願意聽安建國講外面的事情。

    安建國見識開了,有的是能和侄子侄女們講的新鮮事。

    “……學校裏有圖書館,我沒事就在裏面借書。以前不認識的字都要查字典,現在好多了,不認識的字少了挺多。我跟你們說,二叔小的時候,上學一點都沒勁頭,老師一講課我就犯困……”

    小崽子們不由笑了,寧寧和安平都看向那安生小同志,可把弟弟氣得夠嗆,覺着你們怎麼這樣呢?我現在好多了呀,連老師都誇我有進步呢!

    都是聰明人,怎麼還學不會用發展的眼光看人呢?嘖嘖,就你們這覺悟,我覺得自己逆襲的日子指日可待哦!

    安建國笑死了,好不容易孩子們扯完了他們的口角官司,總算又能迴歸正題。

    “我現在,算是知道看書的好處了。真的,人就是要多讀書,一遍看不明白,沒事,看兩遍,三遍,要是再不明白,還可以問老師,和同學討論。一討論我才知道,原來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的,有時候分不出個對錯,這不是最好的地方嗎?”

    安建國是在那個極端的年月成長起來的,他對世界和自我的意識形成的時候,被動接受了很多固化的思想,以爲不是黑就是白,不是進步就是反……咳咳。

    原來世界不是這樣的,每個人看問題其實不必要千篇一律,標準何必一成不變?

    安建國是在震撼中發現這個多樣性的可能,其實,小崽子們比他明白得更早。

    安平點點頭,道:“這就是爺爺跟我們講的,一千個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安建國有點赧然,他雖然已經在追求進步,可如今圖書館的書,還是以偉光正和工具書爲主,所以……

    “哈姆雷特是什麼?”安建國很虛心向侄子求教。

    安生激動得很,急忙跳出來搶答,要給他二叔答疑解惑,爲二叔的持續進步添磚加瓦。

    “我來說我來說,二叔,哈姆雷特呢,是一個王子來的。二叔,王子是什麼,你知道吧?”

    他二叔有點無語:你二叔我雖然文化不高,但這個還是知道的。

    “嗯啦,這個王子呢,他好慘好慘的,身世特別可憐,他爸死了,他媽和別人在一起了……”

    安建國:?????這個背景怎麼……如此熟悉?

    安寧寧/安平: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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