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友誼商店給楚婕買了一條絲巾，給紀東方買了一條皮帶，給安寧寧買了一對亮晶晶的髮卡，安平挑了一艘輪船的模型，安生則買了——咳咳，一包巧克力，又給紀京生和展凌雲分別買了禮物。
在友誼商店裏買了什麼倒在其次，可要緊的是見世面——原來喫的、穿的、用的、玩的，有這麼多新奇的樣式，有我們以前沒有想象過的精緻。
走出商店的時候，安寧寧先小聲問紀東方：“爸爸，爲什麼這些東西，只賣給外國人呢？”
倒不是說他們不招待國人，實在是這裏消費需要外匯券，普通國人，誰有那玩意呢？
紀東方真是高興閨女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可他想了想，到底沒有直接把答案給她。
“你慢慢想，等你想明白了，你來告訴爸爸答案，好不好？”
下一站，一家子去的是百貨大樓。
或許是進過了友誼商店，再看這百貨大樓的陳列，連最不在意這些細節的安生，都看出差別來。
“這裏，纔是給老百姓進來買東西的地方。”
紀東方和楚婕對視一眼，莫名有點想捂臉：崽們啊，一個個的，盡說些政治不正確的大實話。
可那又怎麼了？難道說的有哪裏不對？當爹孃的，還真挑不了這毛病呀。
大概是很有“老百姓”的歸屬感，小崽子們看這裏的東西，真真是樣樣需要買下來孝敬爹孃的。
“爸爸，給你買個水壺吧？你以後上大學了可以用的。”
得，你們爸爸還沒考呢，這就給他預定了錄取名額了；
“娘，快看這雙鞋，我一路上看了，好些上班的大娘嬸子們穿皮鞋呢，你穿着一定好看。”
可你們娘又不去上班，我在家自由職業，最想穿舒適的老布鞋了，給我買一雙那個吧？
“爸爸，快來看這條褲子，搭你的皮帶，穿起來好瀟灑的。”
紀東方站在那條西裝褲前頭，不由點點頭：別說，我家崽還挺有品位，這褲子一看就有別於尋常的工裝褲、的確良，是難得的好毛呢料子。
楚婕也愛呀！還沒見過自家小紀同志穿西服呢，腦海裏飄過來飄過去的都是後世好看的小哥哥們大長腿、翹臀、西裝褲、白襯衫的場景，天也，光是腦補紀東方的臉，鼻子一陣喧囂——想噴鼻血的節奏呀。
售貨員瞅着這家子意動的模樣，覺得還挺好玩的。她們國營商場的售貨員態度全看心情，此刻光是看他們的長相，先就心情陽光燦爛起來。
“這小同志眼光是真好，這西裝褲是新來的，正經的滬上西服，從前買的少，幾乎不進這樣的貨。這幾年咱們國家和國外交道打得多，滬上服裝廠試探着做了些。我們也是試着往出賣，成套的不好賣，可單來問這褲子的是真不少。”
楚婕聽了就心裏一動：“你們還有西裝上衣賣呢？”
“有呀，要不，給您看看？”
那肯定要看看的，西裝是不容易過時的，最難得的是好面料、好工藝，手工做出來的自然最合適，可一來師傅不好尋，二來價錢高。
遺憾的是，西裝上衣拿了出來，售貨員又破了例給紀東方試了，並不合適——肩膀寬了，紀東方穿着不夠熨帖。
雖則小崽子們拍手稱讚帥氣無匹，可紀東方只要一看楚婕略帶了失望的眼神，就不情願將就了——穿得好看，還不是爲了叫我媳婦兒驚豔的？
售貨員可不情願了，她是真覺得紀東方穿着好看，光是那沉靜的氣質，就已經很值回票價了。
楚婕就笑：“那就買下來吧，”又看了小崽子們，“先說好了，這套西裝娘買來有用處的，不全是爲了給爸爸穿，所以，不用你們付錢。”
小崽子們怪不好意思的：我們……我們也付不起這個錢呀！
還真是，買成衣要布票不說，錢也貴得令人咂舌——八十塊。抵得上普通工人兩個月的工資了。
紀東方有些疑惑：“你也不覺得我穿着好看，買它做什麼？”
“可別妄自菲薄，我愛人同志穿什麼都好看，”說着，一看小崽子們沒注意這邊，又湊到紀東方耳邊撩騷，“當然，不穿也好看。”
紀東方一噎，探手要擰她的腰肢，被她輕巧躲開了。
“我是真有別的用途，回頭再跟你說吧。”
行唄，你心裏有數就成。紀東方就沒管了，拉着小崽子們去逛去。
其實安寧寧和安生也看出門道來了——爹孃今兒個，倒不是爲了買什麼，更不是爲了喫什麼，純粹是……就想帶他們看看，這京城，能用錢買到什麼，不同的人，大概過的是什麼品質的生活。
爲何如此篤定呢？因着從百貨商場出來，一扭頭，爹孃又把他們提溜到了城西菜市場——妥妥的體驗生活。
偏偏他們並不說要小崽子們看什麼，反正閒逛唄，看唄，隨你有什麼感悟收穫，可不得自個兒去“悟”嗎？
兩個大的就乖乖去“悟”了，唯有那個小的，樂呵呵瞅了半天菜市場裏爲了一分錢吵得扯頭髮的場景，總算疑惑起來，問楚婕：
“娘，不是說要我們請你喫烤鴨嗎？難道你要買來自己做？你會做烤鴨嗎？好喫嗎？費事不？現在買了鴨子今晚能喫上不？”
楚婕：……
走過了幾個市場，只要有心，多多少少能對京城生活，有些許浮光掠影的印象。
至少安平就看得有些心驚了：“娘，我們家以前的生活水平，就是在京城，也算是極好的了。”
“怎麼說？”
這也看得出來吧？你站在菜市場進出口的位置，看看每個人手裏拎的菜：有幾個買魚的？有幾個買肉的？這個且不說，就連蔬菜，都算不得大捆。
“來買菜的，大多數都是家庭主婦，哪怕只買來做一頓的量，那也是全家人的一頓飯，比較一下我們在安家村的菜色，明顯不是一個層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