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感受不到他姐姐所感受到的恐懼,從衣袋裏掏了個棗子啃了口,眼睛都眯起來了。
“好甜!”
說着,還上前去,踮着腳把這個他咬過的棗子往楚婕嘴裏塞。
“娘,你喫這個,我嘗過的,甜。”
楚婕吃了,引着安寧寧和安生到沙發處坐下,她擡眼看看樓梯方向,呵呵,紀東方帶着安平上去洗澡換衣裳,這半天了還沒下來呢。想必平狗也知道大禍臨頭了,拖延時間呢吧。
“剛纔叔叔說的不完全,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你們給娘講講?”
安寧寧咽咽口水,在心裏給她平狗弟弟點上蠟——弟啊,抱歉了,姐是保不住你了。
誰叫我自己也可想教訓你呢?!
她就把打棗子時那一大一小來圍觀的事情說了:“……我也沒注意,只好像平狗是去給妹妹喫棗子的,也不知道怎麼就掉湖裏去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平狗就跟着跳下去了……”
安生啃着棗子,跟着姐姐回憶那瞬間的驚心動魄,簡直心潮澎湃有木有!
他激動地站起來,模擬着哥哥的跳水動作:“就這麼樣,這麼樣,”連着跳了兩次,確保再現了哥哥輝煌瞬間的風采,“他就入水啦!”
安寧寧扶額:生狗啊,你的崇拜,是在將你的偶像推入深淵啊。如果你看得明白形勢,你的眼睛還會如此亮晶晶的麼?
會!安生小臉燦爛得很,此刻他眼裏的哥哥兩米八。
“那大姐姐嚇得坐在地上動也動不了啦,嘖嘖,還是個大姐姐呢,都沒我姐姐勇敢!我寧寧姐姐就撿起來杆子叫哥哥抓住,又叫我去叫兵叔叔救命。”
他說着,挺挺小胸脯,別提有多自豪啦!他也是發揮了大用處呢。
他就依偎在楚婕懷裏,有功於家國社稷的皇子一般。
“娘啊,我是終於知道了,以前在家裏的時候,每天老早老早的,就被爸爸、姑父還有青松哥哥叫起來,就繞着村跑啊跑啊,大清早的,冷也跑,熱也跑。好些人都笑我們呢,說我們搞西洋鏡。切,娘,他們不懂,老瞎說,槐花奶奶老來跟我們說……”
楚婕:“……你跑題了。”
安生:“啊,有嗎?是嗎?我說什麼來着了?啊,我是說,以前一天天的跑,原來好有用處哎娘!你看我今天,哦,娘你沒在那兒,沒看到。叔叔們指定看到了,我跑得可快啦!一邊喊救命,一邊像風一樣跑啊……”
楚婕都不想說話了,我老蛾子,看不明白娘是高興還是發怒就算了,明明是濃墨重彩宣揚他眼裏哥哥的高光時刻,愣是忍不住嘚瑟,給自己加了許多戲。
安寧寧也是:再給生狗弟弟點蠟。
要不說安生小同志傻白甜呢,他是這半天了,愣是隻看到了這事兒“閃光”的一面,萬萬沒想到,就因爲哥哥奮不顧身當了救人的小英雄,爹孃竟是要罰哥哥的。
“爸爸,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叫娘別生氣啊?”
紀東方揉揉他的小腦袋,還帶了溼氣,短短的發茬毛茸茸的,像只柔軟的、又醞釀了無窮能量的小獸。
“那你要不要和我說一說,你明明是救人來的,怎麼覺得自己錯了呢?”
安平垂着頭,其實跳下去被團團小姑娘抱住胳膊的時候,他就知道啦!他雖然會游泳,可也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力氣在水裏救人呀?
這不是英雄,是逞英雄,是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界限,更認識不到形勢的嚴峻。不是救人,就是陪着送死罷了。
安平心裏也不安得很,小小的心裏,一向有很多篤定的,這會兒卻七上八下的,想着自己錯了,又實在不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
紀東方大手寬厚有力,像是知道所有的答案。
“爸爸,有個人掉下去了呀,她掉下去了呀,沒別人在那裏,我要救她呀……”
那會兒,我不知道別的方法呀!大家都說我聰明,可我想不到別的辦法,想不到呀。
爺倆下樓的時候,小的這個眼睛紅通通的,鼻尖兒也紅通通的,顯見的哭過了。
楚婕下意識多看了她愛人同志幾眼,心想這不是爺倆合謀使的苦肉計吧?
紀東方冤枉得很,他也氣得很呢,心裏燒了一把火,恨不得把崽子拎起來狠狠打一頓屁股再說。這不是……這不是平狗先糾結得哭了麼?他實在……就下不了手了嘛!
這慫得不行的後爸,就把教訓兒子的期望寄託在媳婦兒身上啦。
要不說做父母難爲呢?你告訴孩子要勇敢,要善良,要樂於助人。可當他真正照着你教導的去做時,你卻要板起臉來,問他是不是做錯了,可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該,今後還敢不敢了。
真的,太難了。楚婕內心是暴走的,恨不得搖晃着安平的肩膀“崽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娘怎麼活呀”。
可那不是她,這會兒戲精上身,也不合適。
她就板着臉,抱着胸,背靠在沙發靠背上,腳打着拍子。
“說吧。”
安平在紀東方面前還能自由地委屈一下,面對着這狀態的楚婕,他連委屈都沒了,只低着頭。
“娘,我錯了。”
安生本來還覺得氣氛有丁點詭異來着,一聽這話,“咦”了一聲,眼睛眨巴着,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錯了?不是要表揚哥哥嗎?怎麼哥哥認起錯來啦?
他不光疑惑,還求助姐姐來着,身體朝安寧寧傾過去,很不在狀況地小聲發問。
“哥哥怎麼啦?”
安寧寧簡直憐憫看他:現在了都沒有覺悟,放心,很快就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