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雖然楚婕開玩笑把這一出岔過去了,可董萬星到底還是心裏一動。
她回到團團小姑娘病房的時候,看看沒有別人,就拉着董老夫人把這個小插曲說了。
董老夫人先是皺眉:“不能,我看那阿婕是個敞亮的,要真有那意思,人家自己會來試探我,用不着借個孩子的口來提。”
“我知道!我是想,媽,你說,這事……這事有沒有點可能?”
董老夫人哪裏不知道女兒的心事:“你是想?”
董萬星眼睛紅了紅,坐到團團牀頭,低頭用手指梳了梳女兒一頭小卷毛,溫柔不已,又帶了幾分悽楚。
“我總要替團團想得遠一點。”
董老夫人嘆了口氣,家裏先有了三個小子,盼姑娘都盼得癡了的。好不容易萬星出生,她接到懷裏的時候,瞅着小姑娘甜甜的小臉,真真從心裏涌出一種圓滿的感覺來。那一刻,她再沒有所求了。
誰能想到呢?後來又發生那許多人間悲劇,本應該捧在手裏金尊玉貴的孩子,這些年竟也平白受了那許多的委屈和折磨。而那團團,當真就是拴着萬星命的那條線,自家的小女兒,後半輩子就只爲了那一小團生靈活着了。
“團團還小呢,今年也只得四歲,以後的日子誰看得到?星星啊,你聽媽一句,這事你想想就過去了,可千萬不要到你東方哥面前說去。”
董萬星低着頭沒答,她這些年從除了她自個兒無可依靠的境地裏掙扎出來,便是再回到父母身邊,她也做不回那個任性卻也聽得進道理的小妹了,她認準的事情,誰的道理都沒她的大。
董老夫人到底不忍,背過身時,眼裏泌出兩行淚來。
她們母女的複雜官司且不去說,這會兒安平的病房裏可熱鬧得緊呢。
原來昨晚秦老回去把安平住院的事情跟安春蘭說了,春蘭姑姑牽掛得一晚上沒睡好,今兒一大早起來,給燉了山藥烏雞湯,帶着妮子們來探病了。
孩子們久別重逢,親暱地圍在一塊兒嘰嘰咕咕的,都有可多的事情要跟對方分享啦!
“大妮姐,你上幾年級了?交了好朋友嗎?學習跟得上嗎?”
“生狗,我聽說你現在學習很坐得住啦?真好呢,每次你都有新的進步。”
“平狗,你太厲害了吧?你怎麼敢跳進去救人的呀?寧寧,我聽說你特別聰明,一直拿杆子拉他們……”
一時嘰嘰喳喳的,都快要聽不清誰說了什麼啦,孩子們自己都笑了,急什麼?慢慢敘舊嘛,以後都在京城了,又能一塊玩呢。
安寧寧自己有兩個弟弟,她是尤其喜歡妹妹的。眼看着三妮已經小小的一隻,乖乖巧巧偎依在大妮腳邊,眼睛忽閃忽閃的,眼神清澈如水,哎喲,看得安寧寧心都化啦!
她把三妮抱起來,親親她的小臉蛋:“三妮,你還認識姐姐嗎?”
三妮咬着花瓣樣的小嘴巴,眨着眼睛看了安寧寧幾眼,突然很害羞,身子扭過去要大妮抱。
安生也擠過來,迫不及待自我介紹:“還有我還有我,三妮,你還記得生狗哥哥不?你小時候可喜歡我啦,我經常給糖你喫呢!”
他說着,拿了只展凌雲給買的蘋果,在三妮面前晃悠。
“你叫哥哥,我給蘋果你喫好不?”
三妮看看蘋果,看看生狗,又看看安寧寧,可能是大家期待的眼神太炙熱,小姑娘實在遭不住,胖乎乎的小手啪嗒蓋住了臉,從指縫裏睜着好奇的大眼睛,將陌生的哥哥姐姐們都觀察仔細了,微不可聞地動了動嘴。
“姐姐。”
安寧寧大樂:“哎!真乖!姐姐也獎勵你喫蘋果。”
直接從安生手裏拿過了蘋果,塞到三妮懷裏,小姑娘放下手,抱着又大又紅的蘋果,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
安生嫉妒得很:“明明我拿的蘋果,爲什麼叫你!”
安寧寧認真給他答疑解惑:“可能因爲我比較好看吧。”
!!!!安生雙手叉腰,被這答案氣得說不出話來,連喘氣都粗了好幾分。可怎麼辦吶!這……他也反駁不了啊!
嚷嚷不出一句“我比姐姐好看”——沒辦法,人不能臉皮厚到罔顧事實的地步——,安生最終長長嘆了口氣,胖胖小手指頭小心翼翼戳戳三妮的臉蛋兒,嘻嘻,好舒服。
“妹妹,長大以後,可千萬不能做個膚淺的人啊,光看臉是不行的。”
安平從來不吝嗇於把他心裏沒數的弟弟懟到牆角去。
“要看內涵,你更比不上姐姐了。”
所以,還不如看臉,至少差距沒那麼觸目驚心不是?
安生:!!!不能愉快做兄弟了!
孩子們笑鬧的時候,楚婕也在仔細看安春蘭。前年她來京城時,帶着重新開始的期待,誰知道,竟是奔赴一場結束。
大概時間已經發揮過它的治癒藥效,此刻的安春蘭臉上,並沒有什麼鬱色。她面色紅潤,嘴角帶笑,眼中沒有怨恨和不甘,這狀態倒比在食堂時要好多了。
安春蘭揚眉:“那是自然的。以前在食堂的時候,咱們三個多難啊?起得比雞早,爬起來就沒有一刻的停歇:餵豬餵雞喂兔,做飯菜、分餐、洗洗刷刷,有一丁點時間也要擠出來發豆芽、做綠豆……”
雖然那時候掙的錢不少,心裏喜悅踏實,也樂意給考古隊做貢獻,可人到底是血肉之軀,誰不願意坐下來,什麼都不操心,什麼都不幹,好好看看春天的花、吹吹夏天的風、聞聞秋天的果香、再隔着窗坐在炕上看看冬天的落雪呢?
好日子誰都想過,區別只在於,誰有那個命罷了。
“我現在在秦老家裏,每天做的事情也有限,打掃打掃衛生,買菜做飯,洗洗衣裳,跟從前比起來,這活,簡直跟在家閒着養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