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懂，其實別的勤務人員負責的也是一樣的事情，之所以別人忙一些，主要還是因爲秦老家裏就他一個，需要服務的對象實在太少。
她就自己糾結着，覺得自己待着沒啥價值，一個月不到，已經預備着打包回安家村了。
後來秦老安她的心，叫她好生留下，她還是覺得自己跟白領工錢似的，甚至還跟老爺子商量，要不就開她一半工錢吧？反正妮子們也跟着在家裏一塊兒喫，她沒什麼需要用錢的地兒。
此時再說起來，就有點一切盡付笑談中的意思。
可楚婕還是覺得她不易，一輩子沒有被命運善待過的人，撿到一點點幸運，第一時間不會欣喜若狂，而是要覺得不真實，擔心自己其實不配。
小姐妹嘀嘀咕咕了半天，楚婕總算想起來她的一樁心事。
“我給你買了一件西裝來着。”
哈？安春蘭眨眨眼，我也不是男人，給我買西裝做什麼？
“也是帶小崽子們去逛商場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你是不知道，現在服裝一步步也多樣化了，不光是工人裝、幹部裝了，滬上來的西裝也漸漸有人買、有人穿了。我這外行人看着，這做西裝，一重布料，二重縫紉工藝，尺寸也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所以它賣得貴。”
安春蘭心裏一動，身體先於大腦，已經興奮起來了。
“你想做西裝？”
楚婕指指她：“是你做。當時我也是靈光一閃，想着要不要就買一件西裝給你研究一下。你在這上頭是有天賦的，自己琢磨琢磨，不行就找個老師傅取取經。以後，哪怕你只是趁着空閒的時候做一做呢？妮子們的零花錢也掙出來了。”
楚婕也確實是替安春蘭想得很遠。如今她給秦老做勤務確實很有保障，可時代變化實在太快太快了，做勤務的成長性到底小了些。
如今許多事情不覺得，可以後問題就出來了：三個妮子逐漸長大，要讀書，要喫飯，要穿衣，靠着安春蘭當勤務員的工資，捉襟見肘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她把這些同安春蘭一說，直說得安春蘭連連點頭。
“你說得沒錯。我有時候隱隱也有些想頭呢，可我腦子沒你好使，沒想明白。”
是什麼呢？秦老也是住在他那個體系的大院裏，裏裏外外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許多人家裏有勤務員，可誰家的勤務員，也不像安春蘭這樣，把孩子也帶在身邊養着啊！
真的，不是要和別人攀比什麼的，只是來來往往都是寬裕家庭出來的孩子，人家的穿着打扮、說話底氣，都和妮子們不一樣。
“……妮子們都是好的，從來也不鬧着要和人家一樣，別人拿着好喫的、穿得漂漂亮亮的在她們面前炫耀，她們回來也從來不開口要。”
可當孃的，心裏能好受嗎？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今對比這麼明顯，她總認爲是自己太對不起幾個妮子。
楚婕就擡頭，妮子們正和自家小崽子說着什麼，笑容清麗，像是即將開放的小花兒。
這話的雞湯濃度堪比安春蘭做的山藥烏雞湯，可她們都幹了這一碗：我們也是幹過一場事業的女人呢！還有什麼好怕的。
可不是，她們辦起考古食堂養活了考古隊的事蹟，在董專家那個圈子裏可有名得很呢。
“我還帶着妮子們上董專家那做了幾回客，他愛人真是好，隔了一段時間沒見到妮子們，還給家裏打電話叫我們去玩。大妮最喜歡這個年輕優雅的奶奶了，說長大以後就要做她那樣的女性。”
所以你看，她怎麼還願意回安家村呢？回去以後，孩子能從誰身上尋找榜樣，尋找向上的目標和動力呢？
“伯母是特別好，年年都往村裏寄包裹。我和東方還計劃着這幾天一家家去拜訪，這不，安平小同志把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安春蘭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孩子是好，膽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呢！楚婕給了她一個“你懂我”的眼神：“和他爸已經教訓過了，剛正經擺出陣仗呢，小屁孩直接進醫院了。”
安春蘭就安慰她：“響鼓不用重錘敲，平狗最是個懂事聰明的，他心裏什麼都知道呢。”
唉，也只能盼着如此了。
這一家子走的時候也可依依不捨了，小崽子們再三答應妮子們等平狗好了一起去玩，楚婕又叮囑了，等縫紉機寄到的時候，她打電話叫安春蘭來取機子和西裝。
紀東方也想得挺遠：“她在做衣服上頭有靈性，最好是能去學一學。”
楚婕也想啊，可當真不好安排。安春蘭沒有什麼文化，又不像楚婕是穿越開掛的，她肯定不能考個大學正經學服裝設計之類；要說專門跟裁縫師傅學徒吧，也不太現實——裁縫師傅帶徒弟大多是老式作風，徒弟也是免費的小工，學的時候沒有工錢，學成後還要免費給師傅打幾年工。
安春蘭帶着三個孩子，哪裏做得到這些條件？
“一口喫不成個胖子，不急。我是想叫她先自己摸索摸索，實在不懂的，尋摸個老師傅指點一下，不算拜師。先掙點小錢，等過得兩年政策好些了，我跟她合夥開個作坊出來，倒不用她親自做太多，能管住攤子就成。”
安春蘭人踏實，肯幹，也簡單。但她的技能點也只落在實幹上，真要她來經營，兩眼一抹黑。可時代變化多快啊，你一個人幹，哪怕日夜不停，能掙到多少錢呢？
楚婕除了做翻譯比較執着，其餘到底涉足哪行，她是沒什麼所謂的。
所以展凌雲搞倒賣，她給搭個批發市場或者物流交通的框架出來唄；
安春蘭能做衣裳，那我幫着你往服裝業闖一闖唄；
要是吳小芬啊、安建國啊、安秀萍啊來了，她沒準也能根據了各自的天賦，給整個藍圖來。
“我媳婦兒，你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夢想工程師吧？”
不不不，請叫我天使投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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