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能支配的物資多,楚婕能發揮的空間可就太大了。年夜飯的菜單列了一張紙,安寧寧看到都驚呆了,極力勸阻老母親。

    “娘,這麼多,你做起來太累了。少做幾個吧,才幾個人,喫不完的。”

    楚婕也知道她一言不合就搞大場面的性格缺點太明顯,可還是想爭取一下怎麼辦:“不多的,寧寧崽,你想啊,到時候不止我們幾個人,還有凌雲伯伯,有你大伯一家四口人,加起來有十一個人呢。”

    所以十來個菜,這……應該能算得上是,咳咳,標配?

    安寧寧堅決把老母親給打壓了:“太累了!十一個人裏,有五個是小孩兒,能喫多少?”

    “有安生呢……”

    “他也不能喫那麼多!喫撐了怎麼辦?”

    老母親好生遺憾,過年嘛,我啥都想做給你們喫……

    安寧寧原則性可強了,纔不要娘一時腦子想岔了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呢,雖然你有爸爸和我們幫忙,可最累的不還是你嗎?

    大閨女鐵面無情,直接把菜單收繳了,找了爸爸和弟弟們,父子幾個合計了半天,將菜單精簡了又精簡,再回到楚婕手裏時,已經只剩了五菜一湯外加一個魚羊鍋子。

    楚婕嘟嘟嘴,勉爲其難接受了這個結果:“強烈要求年夜飯少搞幾個菜的,世界上也只你們幾個了。”

    小崽子們:還不是心疼你喲!

    並不是他們不幫着幹活,平時裏做飯菜零食的時候,不光他們,紀東方也是全情參與其中的。只不過家裏的米其林三星(?)大廚就楚婕一個,真正到掌勺的關鍵時刻,也只能她來挑擔子,喫飯的人那麼多,分量也大,光是顛勺,我娘就老辛苦了。

    想當年楚婕還在食堂裏上班,每天做幾十個人的飯菜,到了晚上閒下來,手都快不是自個兒的了,爸爸給她按摩,她每每都鬼喊鬼叫的,可受罪了。

    楚婕收下了孩子們一片孝心,轉頭對着他們和紀東方拱手:“那就辛苦各位首席助理啦!”

    小崽子們嘻嘻哈哈,你推我我推你,交換心知肚明的想法:得了吧,我們都是打雜的小工,只有爸爸才稱得上是首席助理呢。

    實在是紀東方在廚藝上的造詣也是突飛猛進,他並不信奉什麼“君子遠庖廚”,若能做出個菜色來,叫媳婦兒喫得眉飛色舞,叫小崽子們下筷如飛,那成就感,便是叫他去主政一方只怕都比不過。

    最近他做得少了,一來有劉阿姨,你不能剝奪了人家在這個家庭的價值和貢獻;二來,實在也是忙,高考完了又和楚婕搞策劃,好不容易結束了,他又想趁着還沒去上學呢,去各家工廠參觀參觀——並不是頂着老爺子名義的參觀法,而是隨便提點什麼喫的,跑到人家工廠大門邊去,和看門的大爺嘮嗑去。

    本來呢,這種行爲在如今還算敏感的年代,很容易被當成潛伏的敵方走狗抓起來,可他長得好,又隨身攜帶着高考的准考證,跟大爺們說他以後就想學工業相關,現在就是在爲以後的學習打好基礎呢。

    “紙上談兵一點用都沒有,還是得腳踏實地,從實際出發。說起工業和工廠的實際發展,我總覺着,除了廠長和一線工人,也就是大爺您懂得的最真實深刻了。”

    有那愛嘴裏跑火車的,難免就得意了幾分,掏心掏肺同他說起了自個兒的經歷見識——水分雖大,冗餘信息雖多,但哪怕是抓着那麼幾句有用的,未必不能給紀東方啓發。

    當然也有謙遜的,直說自己不過就是看大門的,能有什麼見識?

    紀東方卻是知道,他們所謂的沒見識,不過是對於他們所知的事情不以爲意未加提煉罷了,只要提出了正確的問題,引導得好,收穫時常能叫他驚喜交加。

    他已經遇着了好幾個大爺,看着滿臉的皺紋,說起話來滿嘴的鄉音,瞧着像是剛從地裏放下了褲腳趕來的。

    其實呢,人家在三四十年代沒少殺鬼子,貨真價實的戰鬥英雄來的。

    紀東方受的觸動特別深,甚至不顧天寒地凍的,把小崽子們也給帶去了,也不要你們從裏面學到什麼工業只是,你就去看看那些老人的臉,他們的笑容和眼神,他們回憶時的淡然,那就足夠了。

    很多影響,它是悄無聲息地作用在我們心裏,哪怕過去幾十年,我們言行裏,還是有它的迴響。

    只是我們現在不知,以後不知,而那個影響過你的人,他就更無處去知道了。

    小崽子們很跟着在外頭跑了幾天,總覺得對世界的看法有了些許的動搖——那些爺爺們,如果他們去商場裏,或許是到紀紅心這樣的嬌小姐面前,這是逃不脫一個“泥腿子”標籤的。

    誰又知道他們曾經爲了全華國的命運將熱血灑在戰場上過吶?誰又知道他們功成身退,並不仗恃功勞要求安排衣食無憂的晚年,卻要來發揮餘熱,做並不受人尊敬的看門人呢?

    原來我們總是太習慣於依賴表面印象和偏見,卻忘了,在職業、面相、衣着之外,人,還有血肉之軀,有人性,有靈魂,有理想抱負,有過往與未來。

    安寧寧和安平有時候面對紀紅心鄙夷的眼光,還會有些惱怒。可現在,卻不會了——你只看我們是農村來的,只看我們不是爸爸親生的,只看我們不姓紀。

    可你不知道我們懂得的知識,不認識我們有趣的靈魂,看不到我們瑰麗的夢想,也想象不出來我們可能會有的未來。

    對你來說,泥腿子,這是個靜止的標籤,似乎誰貼上這個標籤,已經成了蓋棺定論的對象。

    可……狹隘了啊老鐵!

    楚婕是沒想到啦,原來小紀同志帶着我小崽子們出門田野調查,竟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穫,一時間對小紀同志愛不釋手,深度懷疑他是個育兒小天才。

    紀東方:我就靜靜看着你套路我,不就是想騙我多帶娃嗎?我願意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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