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家裏一個病號，還有個才經歷過長途跋涉的，楚婕也沒做太複雜的早餐，直接滾了個粥，裏頭放進去碎肉末，滾開了，再放進去搗碎的皮蛋，粘稠了之後，丟進去切得碎碎的青菜，就可以端出來喫飯了。
辣白菜和辣蘿蔔各抓了兩小碟，糊弄着添點味道罷了。
“一會兒就準備年夜飯了，大家夥兒留着點肚子，咱早上就簡單點喫。”
誰也沒意見，其實誰家都是這麼着，早上有粥有配菜的，這還不夠嗎？況且粥煮得挺多，無限量續碗的誠意滿滿。
展凌雲喫得稀裏糊塗，把個辣蘿蔔嚼得嘎吱響。
“阿婕啊，就這口喫的，你大哥我想了好幾個月啦。”
這話楚婕相信，展凌雲一個大男人指定過得可糙了，飽一頓飢一頓是標配，即便喫，怕也是哄騙肚皮，瞎搞胡搞就是一餐，掙了那老些錢，生活質量比誰都差。
展凌雲想得還挺美：“再過幾年，我常駐京城了，就能指着你們改善伙食了。”
安生最喜歡展凌雲了，聞言眼睛都在發光：“真的嗎？伯伯你要和我們住嗎？不走了嗎？什麼時候？”
展凌雲認真想了想：“快了快了，伯伯不是和你娘說好了嗎？以後我們是要合夥掙大錢的。”
安生晃晃小身體，眼巴巴去看娘：“娘，啥時候掙大錢？等掙到了，我是不是娶媳婦不用愁了？”
雖然我家不缺錢，但多多益善……
他在安家村可是見識到不少因爲家境貧寒娶不上媳婦的例子，他二叔安建國不就是因爲負擔重，二十好幾了才能說上媳婦嗎？還因爲不敢挑，娶得一點都不好，唉，沒錢真慘……
展凌雲樂得合不攏嘴：“生狗不擔心，以後你娶媳婦的費用，伯伯給你包了。你就是娶個天仙回來，伯伯也保證你養得起。”
哎喲喂，這纔是親伯侄呢！安生掉得七零八落的牙齒都露出來了，一時間和展凌雲的感情到達了頂峯。
“伯伯！”
展凌雲收割了安生毫無保留的愛，轉頭又向安寧寧和安平發起衝刺：“你們也一樣，寧寧以後的嫁妝，伯伯來辦！平狗娶媳婦，也放心交給我吧！”
寧寧和平狗笑而不言，紀東方冷哼，紀東方白眼，紀東方毒舌：“先自己娶上媳婦兒再說吧，你。”
展凌雲：嘴裏的皮蛋瘦肉粥頓時不香了。
展凌雲這次來，除去帶了老多的年貨，藏得最深的就是一大包錢了——藏在他老棉褲裏頭，就在褲襠處，單獨縫出來一個可結實的布包包，裏頭塞滿了可愛的票票。
“裏面有四千是你們的分紅，下半年搞到幾種好藥材，本來該多掙點的。介紹人太黑了，也算是花錢看明白一個人，少掙點就少掙點，以後不走那條道就罷了。剩餘有五千是我的積蓄，我過完年就要回去，不能耽擱久了。你們拿着，看着給我買個住處，挨你們近便些就成。錢要是不夠，你們替我補上。”
楚婕拿着這錢都覺着燙手，道：“你看這樣行不行，這生意之所以掙錢，主要還是你在裏頭頂着風口浪尖賣命呢，我們分着有愧。要不這樣，這幾千我們重新投進去，再調整分配比例……”
展凌雲都懶得理她：“少說那些沒用的，我跟紀東方啥關係，你跟我算這麼清楚是要挑撥我們兄弟感情怎的？老實話告訴你，我心機着呢，我算是看明白了，外頭人瞎說什麼你就是個農村婦女，那都是叫你的出身矇蔽了。你連給老爺子出主意換外匯都有法子，真要放開來掙錢，你就是財神本人好麼？我現在就是要拿這些小恩小惠把你給收買了，等過得幾年，真能搞起來你說的那什麼批發市場和物流的大事業了，我就指着你帶我飛黃騰達了。到時候難道你要跟我算清楚，誰的貢獻大？不不不，這便宜我佔定了！”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有時候一個決定和選擇，可比得上幾十年的努力的價值。
楚婕給他笑死了，這人把“陰謀詭計”說得這麼光明正大，論起臉皮，也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展凌雲是真想以後在京城定下來，從前都是漂泊，和老兵爺爺相依爲命，如今他也想了，就回京城來吧，買個屬於自己的房子，給老爺子好生養老，老了老了，每年和冰天雪地的環境做鬥爭，都是一次生死考驗。
“我想着這回能和老爺子一道來過年的，他是不愛折騰。我就說那我留下來陪他過年吧，他不讓，叫我趕緊着給你們送錢來。他有個生死兄弟，一塊兒從死屍遍地的戰壕裏爬出來的，這也見一回少一回，就叫我給他送人家去了，要跟人好好住陣子，嘮嘮往事。人家裏也不容易，一屋子的兒孫，連下腳的地兒都沒有。我想着這也不成啊，日子這麼緊巴，冷不丁多個人，兒孫心裏可怎麼想呢。”
展凌雲經歷了大變，遇事很能冷硬下來，可同時，他本質又是個很有些柔軟心腸的。
他便轉着彎兒想法給人家裏留了錢，是給人加蓋房子的，又把他們家裏兩個老人接到自個兒家裏，辦好了年貨，三個老人就心無掛礙清清靜靜過個年吧——貧賤家庭百事哀，有時候這大家族守在一起了，並沒有美滿快樂，只有無盡的是非。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這才趕來京城。這會兒說起了，又問楚婕：“你爹孃來不來京城住呢？要是來，以後老爺子跟我來了，也好有個說話的地方。”
不然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又沒有同齡的人開解，展凌雲到時候指定是要忙得四腳朝天，並不能時時陪伴在老人身側，這樣的情況，人要衰老起來是快得不可思議的。
一說起這事兒，小崽子們就期待地望過來——他們是真愛爺奶呢，並不是紀紅心說的那樣，認了紀京生做爺爺，就把親爺奶拋在腦後。
以前小的時候，家裏窮的時候，爺奶是怎麼愛護心疼他們的，哪裏敢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