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京生多看了紀東方兩眼，沒說什麼，帶着一羣人出門了。
紀南方挺高興的，覺着紀東方難得識趣：老爺子帶着全家人出門同只帶長子和孫輩，這當然是不一樣的信號啦。
結果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小崽子們惦記着團團，央着老爺子第一個去董家。
去了一瞧，團團小姑娘今早好乖喲，穿了安春蘭做的小棉衣，鵝黃的料子，像是一隻池塘裏的小黃鴨子，萌得小崽子們嗷嗷叫。
團團也想跟着小崽子們出去，董老家裏還有旁的孫輩呢，不捨得叫團團被人搶走了，孩子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便爲了團團小朋友達成了一致：大家一塊兒玩吧！
連紀紅心都沒有反對，拉着紀向上和大家夥兒走在一起，一羣小屁孩就興沖沖出門啦，熱鬧得天一下子像要被掀起來。
紀老爺子身邊一下子只剩了個紀南方，董老又起了興，穿了衣服也要出門：“過年嘛，就是要熱熱鬧鬧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敵後那陣……”
回憶着那時在敵後和戰地過年的場景，兩個老爺子帶着各自的兒子這就給一班老傢伙拜年去啦。
董萬星對楚婕一家人感情當然要深很多，她皺了眉頭望着那羣人的背影，對董老夫人說了句：“長子還是長子啊……”
董老夫人當然知道她指什麼，笑着搖搖頭，點點她的額頭。
“你啊，還是要多看，多留心。”這個女兒帶得嬌，她也不留心這些細節，對很多事情欠缺敏感了。
董萬星如今沒有一味沉浸在她的世界裏，多了許多的活氣，聽董老夫人這麼一說，自然不解。
“難道不是嗎？紀家叔叔只帶着長子出來，紀二哥想必被留在家裏了。”
董老夫人輕笑，傻孩子，看事情如何就看一個表相呢？這要是在戰場上，敵人虛晃一槍，難道你也要被矇蔽了眼睛。
“你沒有注意到，你紀家叔叔進門，只同咱們拜了年，就跟你爸寒暄去了不是？”
是！那又如何呢？
“你只看他做了什麼，卻要看他沒做什麼呀。”
董萬星仔細回想了一番，沒做什麼？有什麼沒做？
董老夫人嘆氣，嚴格說來，董老爺子和紀南方也算是十來年未見，從前熟識他，那還是個小青年乃至少年，那就是個孩子。
如今，紀老爺子當真要幫着紀南方編織人脈網，自當好生將他介紹給同志老友，而不是叫他跟在後面，如此即便是跟着露面，同那幾個孫輩孩子又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
董萬星也是聽得啞然，原來是這樣的麼？
“那紀家叔叔爲什麼……”
這你如何知道人家怎麼想的呢？以董老夫人的利眼，如何看不出紀南方同紀東方之間的對比差別？更何況，紀東方那個小家庭對董家有恩，如果真要她選一個，她必須要看好紀東方啊。
“有些事情並沒有你想的簡單，到了你爸和你紀家叔叔這個位置上，一舉一動有人盯着，人家是要看着這些風向決定行動的，這些作風雖然不好，但不可斷絕，爲什麼呢？歸根結底，這是人的慣性。可你在這個圈子裏，你既要看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卻也不能只看他們的一舉一動。”
董老夫人從前也是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人物，要不是那一場動盪，哪裏耐煩去琢磨這些呢？
如今難過渡過了，人也通透了，可這算得什麼收穫呢？唉，人吶，難道只能用苦難換領悟麼？
董老夫人幽幽嘆氣，心想紀家兩個孩子的區別，除了人品心性，或許也有這一層歷練吧？受過磨難，爬過生死，和昧着良心躲過風雨，經歷過的內心磨礪不一樣，成色自然天差地別的。
唉，這一番話，董老夫人卻是絕無可能拿去點醒紀南方的。便是紀老爺子教導，只怕也成效甚微罷：紀老爺子的教導，在紀東方的眼裏還是教導，可到了紀南方的眼裏，那也只是訓斥，只是不滿，只是拿捏罷了。
而此刻的紀家，着實熱鬧得緊。
原來紀京生帶着孩子們出門不久，家裏擺好了糕點糖果等人上門，邱韻正是對五子棋新鮮的時候，心想着此刻還早着，要不然我們一邊玩一邊等？
楚婕可太明白那種感受了，她年少輕狂時，還有過玩遊戲玩到廢寢忘食的時候呢，接觸個新遊戲，不狠狠過一把癮，如何捨得放！
妯娌兩個下着五子棋，還沒結束一場戰鬥呢，門口一陣嘈雜聲，有人進了小院，嘻嘻哈哈的，兩人忙起身，紀東方和展凌雲也往門口去迎。
好嘛，當前就閃現一個極爲熟悉的身影，安生小同志走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大馬金刀進來，雙手一拱，滿滿的江湖氣息撲面而來。
“新年好，給您老拜年啦！祝您老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一屋子大人樂得笑開花，展凌雲又忍不住將人抱起來顛了顛，安生臉色大變：“伯伯，快放我下來！”
卻不是要吐，實在是……他已經長大了，在小夥伴面前被舉起來，還要不要排面啦？
展凌雲哈哈大笑，把他放下來，一羣的熊孩子擠進來，個個胡亂拱着手，新年好啦，您老健康不啦，喊什麼的都有。
這麼一羣小屁孩多惹人愛的？別說現場幾個當爹媽的了，就是展凌雲一個黃金單身漢，他也忍不住父性大發，大手從楚婕端過來的托盤裏胡亂抓了大把的糖果，殷勤地往小屁孩們的口袋裏塞。
“來來來，多裝點，喫好喝好，一會兒沒了再來家裏要。”
小屁孩們同時也被楚婕等人熱情招待着，一時間有了自己已經長大成人被認真對待的錯覺，只可惜，這錯覺很快就被打破了。
是董老家的二孫子，指了展凌雲，笑得搖搖欲墜的牙齒都要掉下來。
“您怎麼只給寧寧姐姐和雙胞胎裝啦！他們就是這家的人，拿家裏的糖果佔了口袋，出去就裝不下別人家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