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爭吵下來,邱韻悲從中來:這要是楚婕生了病,紀東方即便不噓寒問暖,再怎麼,也絕對不會和她吵架氣得她雪上加霜的。

    紀南方也是滿肚子的火:不說不知道,原來你對我這麼多不滿吶!以前我們日子過得多好吶,你最近怕是中了邪了,叫人楚婕洗腦成這樣,你這麼多年的書都白唸了!還醫生呢,你怎麼就叫個農村寡婦也提溜得團團轉呢?

    可不是鬧到了相看兩厭的地步嗎?邱韻也覺得自己不能吵下去,一個身體受不住,另一個吵起來大小聲的,跟潑婦似的,實在不像。

    她便不說話了,回了房間,關上了門,必須要到牀上躺一躺,抵抗劇烈的頭痛和心裏的寒意。

    而紀南方一直沒有進去過,沒有示好,沒有安慰,也沒有……午飯。邱韻沒有出來做,這頓便跳過去了,直到孩子們回來。

    紀紅心眼睛紅了紅,趕緊跑到客廳去把飯盒抱進來了。

    “媽媽,你喫點吧,是二嬸特地做的,可能……可能是怕爸爸不會做吧。”

    邱韻確實餓了,打開來一看,裏頭的粥還是溫熱的,蔬菜瘦肉粥,又開胃又有營養,尤其是切得碎碎的青菜絲,看起來格外的好喫。

    邱韻嚐了一口,只覺得從喉嚨到胃都是一陣舒坦,看看眼巴巴的紀紅心,一笑。

    “其實二嬸很好的,是不是?”

    紀紅心嘟了嘴在牀沿上坐了,悶悶的不想說話,她在還沒見到二嬸和小崽子們的時候,就已經定好了要討厭他們的,要是變了主意,好沒面子的說。

    “傻瓜,二叔是不是你親二叔呢?你爸爸只有這麼一個親弟弟,我們和他們,是最最親的親人了。”

    “可安寧寧他們又不是二叔親生的……”

    邱韻嘆氣,紀紅心長在京城,從小到大沒喫過苦頭,按理說也是好家庭裏教養出來的,如何心胸始終不夠寬闊呢?

    “是不是親生的,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你二叔拿孩子們當自己的,從來沒有介意過他們的血緣,爲何你反而要在意這些?”

    紀紅心張張嘴,因爲姥姥說了,那些都不是紀家的種,不配得到紀家的東西,以後爺爺的一切都該是爸爸的,以後也都該留給向上。

    她雖說不出一二來,可邱韻多少也猜到一些,頓時粥都不香了,嘴裏又苦又澀的很不是滋味。

    “紅心,你不要聽別人如何說,你的想法是不對的。從前有許多事情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若是叫孩子知曉了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有過怎樣難堪的往事,這對於父子來說,都是極度的殘忍。

    “可你必須要知道,這世界並不是你想當然的那樣。爺爺的東西就是爺爺的,他給誰不給誰,都是他的事情,給你,你感激就好,不給你,也不要生了怨懟。你二叔跟爺爺相依爲命十年,二嬸救過你爺爺和二叔的命,寧寧他們也是爺爺最絕望時的慰藉,他們對於爺爺的意義,不是任何外物能夠衡量的。”

    紀紅心沒有說話了,是了,爺爺雖是她和向上的親爺爺,可和小崽子們有着自成結界的一種親密——那便是在安家村的幾年朝夕相處。

    “紅心啊,你爸爸只有一個弟弟,無論他以後會不會有別的孩子,寧寧他們都是你和向上的堂兄弟姐妹,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以後你們各自長大了,可以互相幫助,互相依仗,這纔是一個家族繁榮下去的根基……”

    這些話是她的肺腑之言,一開始要嫁紀南方,她其實是不願意的。無論介紹人說的紀南方有多麼優秀,單就他背棄了至親這一點,邱韻就看不上。

    可後來,種種原因,還是嫁了。後來紀京生回京城,她也是鼓勵紀南方多走動,不爲了別的,這是你的親人,你認個錯,以後改了,一家人好好過,心裏也舒坦不是呢?

    奈何紀南方便是那個性子,只當她也是催着他多要些好處的,一來二去,邱韻也是累了。那時紀京生還沒復職,紀南方忽冷忽熱的,別提有多反覆和糾結,看得邱韻已然是絕望了——還要他去修復什麼關係呢?只怕他這個心態,去得越多,只會叫感情消磨得越快吧?

    事實也是如此,紀京生如何她看不出來,也不敢妄自揣測,只是紀東方,確確實實是因爲紀南方那陣子的若即若離,徹底將這個哥哥惱上了。

    “紅心,你把偏見放下,或許就會發現,二嬸,還有寧寧,雙胞胎,他們都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

    紀紅心咬咬脣,其實有幾分相信這話,可到底還帶了些倔強,不肯承認自己的狹隘。

    “可是,娘,二嬸他們……他們確實把爺爺的老宅佔去了啊!”

    她是不知道老爺子答應把一切都留給楚婕處置的事情,要是知道了反應更大。可光看老宅這事,她已然覺得太不公平——爸爸還是長子呢,我們現在的家不大,要是能住進老宅院子裏去,多好呢?

    況且,二嬸他們本來就是和爺爺一塊住的,急着搬出去,可不是就爲了將老宅佔住呢?

    邱韻這會兒實在沒什麼力氣,這孩子,都已經說了,不要盯着爺爺的東西,給誰不給誰同咱們沒關係,爲何還是轉不過彎來呢?

    “紅心,你信不信呢?寧寧他們以後,說不定能掙來更多更多的東西,能叫你爺爺無比慶幸毫無保留地接納他們,讓你看明白,真正重要的,從來不是那些表面的利益得失。”

    紅心啊,我會用盡全力來教育你,把你姥姥種在你心裏的偏激想法扭過來,把你爸爸遺傳給你的狹隘和自私抹去,那時候你再來看,就能明白我和二嬸說的話了。

    紀紅心低了低頭,不知爲什麼,已經有些相信這話了——二嬸就是個沒上過學的農村婦女,可她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連爸爸都常常叫她擠兌得啞口無言、逼得束手無策。

    那麼這個“農村婦女”生的、教育出來的小崽子們,當真會像我一直輕視的那般嗎?

    不是吧?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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