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韻下定決心要把子女教育好的時候,董萬星也把教育團團和自我教育放到最重要的位置。

    團團已經在圍棋大師處學了幾個月了,得到的反饋是喜人的:她很有圍棋天賦,用心教養,說不定真能成爲前程可期的國手。

    那還有什麼說的?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團團學呀。

    偏偏又出了狀況。

    是什麼呢?原來團團自投到大師門下,創造了許多小小的奇蹟。至少周圍的每位師兄師姐,再沒有像她這樣天賦超羣、一日千里的。

    學這個的其實大多單純,更多的是尋求自我的突破,而不是說你把周圍的人打壓下去——段位這東西,還真就是看你的真材實料。

    大師在團團處收穫了許多驚喜,已然要將她當做衣鉢傳人了,恨不得將壓箱底的知識都傳授給了團團,教導出少年棋王纔好呢。

    但團團若能夠照着旁人的節奏計劃走,她便也不是那個叫董家人煩憂了好幾年的小姑娘了。

    她爲何同意去學圍棋呢?還不是因爲安平哥哥要學,她要給哥哥做小老師?

    可說到底,安平雖然智商高,到底天賦點並不在圍棋一途,即便早跟紀京生學了些基礎,可比起團團的進益速度,自然落了下風。

    於是,大師就發現了,團團本來突飛猛進着,人家突然就停滯啦!不是觸到瓶頸的那種停滯不前,倒像是……人家不緊不慢的,壓根就不想着要勇攀高峯。

    還沒等大師琢磨出原因來,團團直接就不來學啦,董萬星那天早上張羅着要送團團出門,人家搖搖頭,愣是不出門。

    董萬星哄了半天,人家也不愛搭腔,自個兒坐在棋盤面前,大大的棋盤,小小的身子,她坐得端端正正的,很有點小尼姑參禪的架勢。

    董萬星和董老夫人對視兩眼,使盡了渾身解數,總算從小姑娘嘴裏掏出一個字:“等。”

    等?等什麼?等一會兒再出門?等誰陪她一起去?等她想明白麪前的棋局?

    母女兩個腦袋都想破了,愣是沒get到小姑娘的深意,最後都有些累了,坐在沙發上,看着她不動如山的背影,滿腦子都在揣摩:團團到底在想什麼呢?

    還是到了紀家老宅,團團和安平對弈時,當安平思索一步棋久久不能下決定是,她擡頭飛快看了安平一眼,抿抿嘴。

    “等。”

    安平沒有注意到,董萬星在旁邊卻是聽得心裏一動,看看團團,又看看冥思苦想的安平,內心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可我們大人眼裏的不可思議,或許在純真的孩子看來,正是天經地義。

    她帶着團團回家時,就算是找準了溝通了方向,搖着團團的手:“團團,媽媽再來猜一猜你今天不去學棋的原因,好不好呀?”

    團團沒說話,當然,並不代表她拒絕。董萬星就接着說下去:“你答應去學棋,就是爲了教安平哥哥是不是?”

    團團捏捏董萬星的手,說了一個字:“玩。”

    “你是想,你學會了,再教哥哥,你們就可以對弈玩了?”

    團團不說話了,董萬星猜測着,應該是說對了。既然如此,接下來的猜測就沒有懸念了:“現在是不是安平哥哥趕不上你了,所以你不急着學新的知識了?”

    團團還是那個字:“等。”

    董萬星真是苦笑了,一開始團團不願意去,他們就是拿安平做筏子來哄的。這算不算成也蕭何敗蕭何?

    “媽媽覺得沒關係啊,並不用刻意去等的。你想啊,你多學些東西,說不定就看得明白哥哥的問題在哪裏,就幫助哥哥更快進步呢?”

    團團看她一眼——她如今看人的時候多了些,再不是一味迴避所有人視線了——,並沒有任何表示。

    本來董萬星還抱着期望,盼着自個兒將團團說服了。結果第二日再預備着帶她出門,她還是穩坐如山,並沒有絲毫改變主意的跡象。

    董萬星也無法,這孩子並不是個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你說一千道一萬,進入不到她的邏輯體系裏去,沒有用啊。

    於是,走投無路的老母親只能又找上小少年安平,求助道:“……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助團團嗎?”

    安平是真沒想到團團竟爲了他的進度不去接着學了,可想了又想,沒有直接答應萬星姑姑的請求。

    “我先問問團團是怎麼回事可以嗎?”

    當然當然,你問你問。如今最稀缺的就是能同團團交流溝通的人才,我們巴不得能通過你多瞭解一下團團的心理活動呢。

    安平就去了,倒也沒當成一個沉重的任務——什麼關係到團團的前途命運啦,哪有那麼兇險的?團團這麼好一個小娃兒,前不久董家還只希望她平平安安長大就可以了,如今滿心裏盼着她成大國手,這大起大落的心態,會不會太不健康了?

    小崽子們如今上學課業不重,每天放學完到家裏,喫點糕點什麼的充當下午茶填填肚子,三小隻叫楚婕要求着,什麼都不幹,先把一天的作業完成再說——這是學習最基礎的習慣,完成了基礎工作,餘下的時間要發展興趣還是放風玩耍,一切好商量。

    通常安平就用完成作業後的時間同團團對弈,他也感覺出來了,他雖然有些悟性,但到底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和名師指點,同團團的差距很快拉開了。而最近他每下一子的時間越來越長,團團雖然沉得住氣並不着急,可心裏只怕擔憂他的,生怕他趕不上被遠遠拉在後面?

    結果這天,他一邊下着棋一邊同團團信馬由繮說着話,多是說圍棋這方面的事情,當然,團團並不怎麼回答的。然而他已掌握了一套閱讀團團微表情和小動作的方法,到底還是摸出來團團的一些小想法。

    知道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從前只將團團當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因着她與衆不同,頗有些同情和憐惜。

    原來她的心裏,竟然細膩和縝密到如此地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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