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也不看書了,就陪安平坐着,坐在平日裏團團的位置上,猛一看去,像是母子倆在對弈。

    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大概是坐到遲鈍的安生察覺出不對勁,要上前打岔又被安寧寧拘住了。也大概是徐良纔過來同楚婕說隔壁那家的分家情況,楚婕出去同他輕聲說了幾句,便拴上大門;又大概過了一家子睡覺的時間,安寧寧帶着安生休息去了,母子倆如兩尊石像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麼時候,安平從類似入定的狀態裏拔出來,一擡頭,眼圈有點紅。

    “娘……”

    “嗯?”

    “我覺得我只差一點點了,只差一點點就能想出來這怎麼破局了。可爲什麼就這一點點,卻怎麼都揪不出來呢?”

    楚婕搖搖頭:“我不知道。”

    安平有些失望,手無意識翻弄着一粒白生生的旗子,不願意離坐,不甘心離坐。

    楚婕微微一笑,探手拿了個黑子,觸手生溫,這是紀京生給尋摸來的好棋子。

    “平狗,這只是一局棋而已。”

    楚婕其實很好奇她大蛾子從這句話裏想到了什麼,當他起身離坐的時候,楚婕跟着起身,看着他的眼睛。

    “這局棋,明天還下嗎?”

    “下的。”

    那我就不給你收拾了,留着你們慢慢鑽研吧。

    楚婕點點頭,正要擡腿去洗漱休息,安平小同志慢慢走過來,竟擡手抱住了她的腰,將腦袋在她身上靠了靠。

    “娘。”

    “嗯?”

    “我……”他坑坑次次的,跟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鬥爭一般,終於冒出一句,“很愛娘。”

    楚婕不由笑了,在他可愛的腦袋瓜上親了親:“娘也愛你。”

    安平眼圈慢慢紅了,其實他有時候害怕的,因爲他不如弟弟可愛,也不像姐姐貼心,所謂的聰明,對於爹孃來說又有什麼實際的好處呢?如果爹孃愛他少一點,似乎也是正常的吧?

    可他這一刻突然覺得,原來娘心裏好愛我的。

    楚婕不知道大蛾子這瞬間竟重新確認了她的愛,她心裏滿滿的都是感動,每次被小崽子們信任、依賴以及熱愛時油然而生的感動。

    她每每從這幾個孩子身上發現生命的無限神奇,有種遇見了時間和造化本身的驚喜感。

    第二日起來,果然就見到了安平叼着根牙刷,站在棋盤面前沉思,畫面極其嚴肅,可安平小同志嘴角的一抹白沫子,叫楚婕笑出聲來。

    安平沒有了昨晚那種入定的架勢,聽着動靜迷茫地扭過頭來,睜着無辜的眼睛看着他娘:“娘?”

    楚婕過去薅了一把他毛刺刺的小腦袋:“沒事兒,看你太可愛了。”

    安平嘻嘻一笑,牙刷開始了工作,這不是……刷着刷着好像有了思路麼?結果走過來,靈感又消失不見了,他也很惆悵的呀。

    安生已經洗漱完畢了,對哥哥攤攤手很是無奈:“哥哥啊,你是被圍棋勾魂了嗎?”

    安平搖頭,纔不是呢!

    “那你怎麼那麼着迷啊?你昨晚對着棋盤就這樣,”他半蹲了馬步,眉頭擰成麻花,眼睛裏放射出糾結的光來,拳頭也握得緊緊的,全身都在使力,“就這樣瞪着棋盤,我還以爲你跟它有仇吶。”

    安平牙疼地看着弟弟的模仿,纔不要承認自己是這副德行:“我纔沒有。”

    安生跳起來,拉楚婕給他做證:“娘,你來說,你來說,哥哥昨晚是不是這樣的?”

    你侮辱我的智商,沒得問題,那玩意兒我本來就沒有多少。可你侮辱我的演技,不好意思,這就觸及到我的尊嚴底線了。

    楚婕萬萬想不到這兄弟捅刀的火竟會燒到她身上,撓撓頭,朝着小奶狗去了:“破軍,你叫我嗎?不是你,是搖光?搖光,你找媽媽有什麼事呀……”

    老母親就此全身而退,把個安生氣得叉起腰來:娘怎麼這樣啦!

    安平拍拍他的肩膀:“生狗,你一定又把夢當成現實了。”

    纔不是好嗎?哼,你就仗着我迷糊欺負我吧。

    楚婕今兒打算喫得簡單點,做個雞蛋湯,下幾碗麪條,叫小崽子們呼哧呼哧吃了,將人都送出門去。

    她自個兒便往對門去,徐良才也上班去了,李芹正手忙腳亂喂小四月喫飯。

    楚婕過去接過了這個任務,解放了李芹的雙手,叫她趕緊着自個兒喫飯去,她找了帕子給小四月擦擦小花臉,點點她的鼻子。

    “我們小傢伙要學着自己喫飯纔好吶,姨姨教你拿勺子喫好不好?”

    小四月嘟嘟嘴,不太情願,姥姥給喂多好呀,她只要張張嘴就成了,手裏可以玩着自個兒的玩具,不能玩的用餐是沒有靈魂噠。

    楚婕給餵了一口,小四月含在嘴裏,擺弄着安大有給做的小竹籠,好半天沒有咀嚼一下。

    “娘,你看,她把飯菜含在嘴裏好半天不嚼,這樣對牙齒很不好的,以後還沒到換牙的時候,牙齒會壞掉,以後再長出來的新牙也要受影響的。”

    李芹忙去看,倒不知道孩子就是不好好喫飯罷了,竟有這麼嚴重的影響?

    楚婕想想也難怪,李芹養孩子那會兒,家裏連飯都喫不飽的,只差沒有餓死了,哪裏還會出現孩子將飯菜含在嘴裏懶得咽的情況?

    “您平日裏這些事兒要嚴格一些,最好是教了她自己喫,不能邊喫邊玩,尤其不能含着不咽。小姑娘要嬌養,要寵着,可不能慣。”

    李芹仔細聽了,總覺着這個事情恐怕有些難辦,她活了這些年都不知道呢,原來養孩子還有這些道道的嗎?

    說過了這些家常,楚婕又問起隔壁的事兒:“昨晚徐隊長來跟我說了一聲,說隔壁同意分家了?”

    李芹嘆口氣:“是說分家了,可什麼都不肯分給那老大家,房子不給,又一口咬定了家裏沒錢,還嚷嚷着要領了老大媳婦的工資,說那是老大要孝敬給他們養老的……”

    這真是無恥了,一點不付出就罷了,可好處半點不捨。

    “去調解的同志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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