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韻若是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動,怕是想要打爆他的狗頭。丈夫和弟弟的針鋒相對,她看在眼裏,無話可說。唯一有些安慰的是,紀東方兩口子並不是遷怒的人,對她和紅心向上都沒有意見。

    可紀京生語重心長對紀南方說我是你父親時,她雖然沒有完全理解箇中深意,心卻猛地一墜,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關於老爺子說的不會干預方慧萍嫁娶,楚婕和紀東方都相信。

    可惜紀南方不信。

    當天晚上回到家裏,他在牀上輾轉反側,矇頭想到半夜,一骨碌爬起來,忍不住就給自己的腦袋來了一下:怪不得這麼久了都沒把老爺子的心哄回來呢,還是腦子不夠開竅啊?

    他激動不已,索性把邱韻叫了起來:“我可算是想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

    邱韻這些時日心裏壓了心事,迷迷糊糊的也並沒有睡好。從亂七八糟的夢裏被叫了起來,先是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錯覺:真的嗎?你總算想明白了嗎?那就不晚,還有救。

    “老爺子那個位置上的人,想問題都是九曲十八彎的,要反而要說不要;不要,纔是要。他說不讓我們管媽的婚事,就是不肯叫媽知道了再有藉口回頭找他。我們做兒子的,當然要聽出他的弦外之意,幫他解決了後顧之憂。”

    紀南方說着都激動起來。他之前想置身事外,打的算盤無非是兩不得罪。可如果這是紀京生的一次考驗呢?老爺子就想看哪個兒子更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能爲了他赴湯蹈火。如果自己通過了考驗,把紀東方狠狠比下去……

    邱韻只覺得血都涼了:你所謂的頓悟就是這?就是把自己的父親想成口是心非的僞君子、自己得名聲讓兒子做壞人的真小人?

    望着紀南方興奮到略有些變形的臉,她勉強笑了笑,可硬是擡不起僵硬的嘴角。

    “你會不會是誤會了老爺子的意思?”

    “不可能!我跟你說,就是這麼回事兒。我還不清楚嗎?從前家裏還沒出變故的時候,老爺子就是以智計百出聞名。聰明人從不把話說透,也不會把事情辦到明面上。咱們要想得他的心,就要會揣摩,聽什麼是什麼才最要命。”

    邱韻攏了攏身上的被子,明明快要入夏了,怎麼這麼冷呢?

    “爸再聰明,他也只是你的父親而已。他怎麼會拿對着外人那一套對你呢?一家人……”

    紀南方很不耐煩聽她說這些,嗤之以鼻道:“你怕不是當醫生給當傻了,以爲人和人之間就是打針吃藥、治癒或者醫死的關係呢?以前還有句話說天家無父子。咱們也是大院子弟,要是拿小老百姓那一套和父親叔伯相處,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們夫妻兩個又爲了老爺子是不是玩套路吵了半夜,到最後誰也沒有說服誰。

    邱韻卻知道,紀南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哪怕是揹着自己也定要做成的。到了那時,又是個什麼結局呢?

    紀東方兩口子卻是在老爺子吩咐暫不必管這事的時候,就徹底拋諸於腦後,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麼呢?楚婕找着了一條婦女兒童基金會的出路。

    說起來,這事兒要感謝安寧寧小同志。她迎來人生初次生理期,從楚婕手裏接過一條奇形怪狀的布袋子,這就是她生理期時必須要使用的衛生用品。

    要說楚婕來到這個時代,最不適應的一是廁所過於原始;二就是生理期的衛生完全無法保障。

    這個時期,衛生巾還未傳入華國,更不用說衛生棉條和月經杯這種神器了。女性要應對一個月七天的流血事件,只能各顯神通。要麼就拿布條縫了小布袋子,裏面塞上草木灰;家境好的塞一團草紙,使用後偷偷摸摸地扔掉。布條是決計不敢放到太陽底下晾曬的,只能放在屋子裏陰乾,也不知有多少病菌滋生。

    楚婕對草木灰和草紙完全沒有信任感,拼着不做新衣裳,也要攢了細棉布,一層一層做得厚厚的,便用這個來應付了。

    這幾年實在無法,她也勉強忍耐下來,可輪到安寧寧,她真是十萬分不情願。小姑娘花骨朵般的人,只有將她捧在手心裏保護的,怎麼叫她受這個罪呢?

    楚婕就想到那些用不起嶄新細棉布的人,用不起草紙的人,她們忍耐着羞恥、疼痛和不便,在經期照樣下車間、下地甚至下河修水利。

    楚婕就同紀東方宣佈了:“我要開一家衛生巾廠,生產最乾淨便利的衛生巾。那些買不起的女性,我們可以無償捐贈。盈利的錢就用來做這一筆支出,還有剩餘的話,就投入到婦女兒童的救助之中。”

    她說時語氣堅定到看不出多少興奮的神色,紀東方卻從她略顯顫抖的尾音中,聽出那麼一絲激動來。

    “小紀同志,我華國泱泱大國,你知道一片小小的衛生巾能給多少人帶來福音嗎?這是硬性需求,意味着廣闊的市場。只要經營得當,會帶來源源不斷的盈利。把這些錢再投入到婦女兒童的權益和救助之中。能辦成多少大事?這個基金會完全可以脫離任何旁的事業而獨立運轉,不需要反覆募集資金,不需要同社會或政府伸手。它能在幫助人的過程中創造財富,去幫助更多的人……”

    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她和展凌雲的事業版圖出岔子,也不會對基金會的運轉造成任何影響。

    紀東方並沒有大男子主義,不會因爲楚婕要做的事同“衛生巾”有關而反對。他知道,要實現男女的真正平等,生理層面解除對女性的桎梏也是一大前提。

    此事的好處是看得見的,困難,也明擺着。

    “需要的技術設備、人工,甚至場地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問題,”紀東方沉吟道,“依照如今政策的發展,要想把這個廠子開起來,本身就是問題。”

    經濟會一步步放開,但這絕對是個循序漸進的緩慢過程。設立工廠牽扯到工業的發展,對於此時的華國來說,私人准入的門檻實在太高了。

    楚婕不由有些泄氣,唉,這束手束腳的時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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