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兒也是豁出去了,拉着她大伯和伯孃就往麥場跑,一路大喊大叫,要村子裏的人出來看看,看這田支書一家是不是要逼死人了。

    那一家人就追上來,田老太太是個葷素不忌的,推搡間就把丫兒推倒了,這地上正好有塊石頭,可憐的孩子頭正好磕上去。大伯和伯孃要送醫院,田老太太死命不肯,反而哭天搶地訴說起她的委屈……

    楚婕聽得心頭火起,怒道:“丫兒娘呢?做孃的哪裏去了?”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嗨,在麥場鬧了這半天,就沒有見過丫兒娘露面。估摸着那娘們也知道自己的臉皮掛不住,乾脆裝死不出來,只盼着大傢伙忘了她的存在哩。

    這也是個當孃的!媽的,這世間當娘都不要考證的,叫這麼個玩意兒佔了母親的身份!

    紀東方握了握她的手,安撫她要暴走的情緒,沉聲對滿臉莫名意味的支書說:“我們來不是要找誰的麻煩,只是我愛人和孩子在街上碰見丫兒,聽說她是烈士遺孤,不由自主多了些關心。烈士爲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國家爲了感謝他們的突出貢獻,這纔給他們的遺屬遺孤按月支付撫卹金,保障他們的生活;同時也請地方配合,給他們福利和便利,幫助他們過好生活。我們聽說,村裏其實盡到了這部分的責任,該給的福利補貼都很盡心。”

    支書的嘴角又抽了抽,圍觀的羣衆也有撇嘴的:說是給大英遺孤的補貼,其實還不是藉着這個名義,拿公家的錢物補貼支書的弟弟?還說不準這些東西到底進了誰的口袋呢。

    紀東方把大家的神情看在眼裏,又對囁嚅着要說什麼的丫兒大伯微不可見地搖搖頭。

    “還是那句話,我們只是見着點不平,貿然插手罷了。實在是家裏的親友大多在部隊裏,感情不一樣,看着烈士的遺孤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聽着他們受苦,難免放心不下。我們就是些學生,代表華大下來考察咱東北工業的。幹不來斷案的事情,丫兒的事情,到底誰是誰非,也不是我們來評判的,過幾日部隊的同志下來,他們自然能調查明白。”

    他是唯恐對方聽不明白,特地把話講得透透的了。一個大隊的人聚在這裏,要是存心不讓他們走出去,他們幾個書生加兩個孩子,萬一打起來,林森和李江河他們,說不定還要阿婕騰出手來保護orz。

    支書這輩子腦筋都沒有動得這麼快過,丫兒繼父再上來喊“哥”時,他沒好氣,一煙鍋子砸過去:“作死的玩意兒!”

    你聽沒聽着,人家是最高學府華大的學生,代表學校來考察工廠的!這樣的人你惹不起,也躲不起。你想把人留在這裏?你有幾個腦袋?

    人家還說了,家裏親友都在部隊裏。咱們大隊一年出幾個兵?能驗上的都說是祖墳上冒青煙,一家子跟着雞犬升天的。以前大英……咳咳,不說他。可人家呢?親友都在部隊口,這是什麼家庭?

    紀東方一看就知道對方是會權衡利弊的,人家也沒空再爲難他們這幾個管閒事的,當務之急怕是要商議對策,怎麼把事情粉飾得好看一點。

    他們在全村人的注視下慢慢從麥場裏走出來,沿着往市裏的大路走去,不到半刻鐘,後面有人追上來。

    “同……同志!”

    是丫兒的大伯,之前紀東方就悄聲讓他找機會來追他們,他來得也快,這應當是個有擔當的漢子,只可惜太過老實,能力有限,這又是個支書能把控所有人命運的地方,他們還能怎麼樣呢?

    丫兒大伯也姓田,叫田大牛:“……大英從小就機靈,上山爬樹下河摸魚,學什麼都快。他小的時候就喜歡聽戰鬥故事,總說他長大也要去打鬼子保家衛國……”

    田大牛抹了把眼淚,他和弟弟的年紀差得不少,對於弟弟十分愛護,那又是個機靈人,哪裏不愛呢?

    “後來他去驗了兵,驗上了,一去好幾年沒回來。他寄錢,領到的津貼自己都捨不得花,全寄到家裏來。我爹生病看病就是用他的錢,後來爹沒了,也是他出錢葬的。我家裏孩子這的那的,都是靠着這叔叔……”

    所以田大壯心裏有愧,弟弟對他有大恩,可弟弟就一條血脈,他沒能給人護好。

    “……大英沒了,緊跟着我娘也沒了,他媳婦孃家找上來,要給她重新說一家。我和我媳婦在家也說,說一家也行,才二十出頭的人,要人家一輩子給大英守着,這也太欺負人了。”

    就是這麼個善良樸實的想法,叫這兩口子後來悔恨交加。

    “我們也說,田繼業……”這是丫兒繼父,支書叫做田繼宗,“田繼業自己個兒有兩個閨女了,丫兒娘年紀也輕,嫁去了指定還能再生。這一家孩子,我們丫兒就不金貴了。我媳婦兒就表態,說要不把丫兒留下吧。我們自個兒的娃娃也長大了,平日裏幫着把丫兒看大了,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田大牛想的是挺好,也不失爲一條安排丫兒母女的合適路子。可田大牛沒想多了,奈何人家田繼業家裏早有打算。自古財帛動人心,田大英犧牲後的撫卹金、大隊乃至公社時不時能給的福利和政策傾斜,這都是要跟着丫兒走的。

    要是田大牛養着丫兒,田繼業兄弟能得到什麼好處?那這門親事就太雞肋了。

    丫兒娘激烈反對把孩子交給兄嫂,田大牛夫婦又是善良心軟的,哪裏忍心分離人家母女?想着田繼業願意撫養丫兒;丫兒娘這也是親生母親,自古只見着後孃欺負繼女的,當了後孃欺負親生孩子的卻少見;再者說了,丫兒娘再嫁也是在大隊裏,丫兒過得到底如何,他們隨時能看到的,整個宗族也是見證……

    他們也是這麼想得清楚明白了,就沒有堅持留下丫兒。

    田大牛捶捶腦袋,一片悽苦之色:“哪裏知道啊,他們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丫兒娘嫁了去,心裏就只有那家人了。爲了討好田繼業,家裏的活計從來不叫田繼業的閨女們幹,她裏裏外外都包了,丫兒稍微長大一點,就被她教着洗衣做飯打豬草……”

    《穿越七零當家記黑木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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