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夫人長出一口氣，她確實是帶着忐忑來的。說起來，楚婕是後輩，哪怕是看在她資歷份上，似乎也該事事附和她。
偏偏楚婕不是這樣，她雖然聽得進意見，奈何主意也很正，尊重董老夫人的同時，從來也不盲目屈從。光是爲了這個基金到底如何經營，楚婕就和她當面鑼對面鼓正經提了好幾回抗議。
她在車上都還有點老小孩的賭氣呢，心說這回要是楚婕還唱反派，她就不給楚婕幹啦！自己和老頭子也有些積蓄，再從兒女那裏搜刮點，多多少少的，自己把陣仗拉起來嘛。
說是賭氣，實在也是她家大業大，各處都貼補，積蓄也算是有限。
哪裏知道楚婕二話不說就接受了這個想法，徑自往下補充可行的方案，老夫人覺得，嘿，驚喜來得還挺突然。
楚婕當晚是這麼同紀東方說的：“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呢？我雖然多了些時代便利，可論起實務和經驗，比董家伯母可差遠啦。”
她自個兒也覆盤了，原因有許多：總是很篤定能掙到很多錢啦；總想辦成更多更大的事情啦；習慣性拿二十一世紀辦事業的思維來考慮問題啦……
超前的思維當然不是錯誤，可每個時代有其特殊性，你若是適應不了時代，做不了弄潮兒怕是小事，更會被拍死在沙灘上。
我們楚婕同志很是受到了啓發：跟華大幾人組考察工廠，要更用心纔是啊。
畢竟，想要真刀真槍成爲一代翻譯大師，用搬運智慧的特別技巧爲工業發展添磚加瓦，這可不是喫老本就能做到的事業。
當然，在此之前，是不是得把小崽子們送到山林裏玩耍一圈？早就定好了計劃，如今丫兒的事情處理完了，大家總算可以盡情地浪了。
董老夫人也去，她本來還想帶着丫兒一道的，那孩子拒絕了：“我想和大伯父他們住一陣子。”
之後，她要是跟着董老夫人他們上京城上學去，和伯父還有堂兄弟姐妹們相聚時候想必很有限。她知道，雖然伯父一家沒能改變她的命運，可他們已經盡到最大努力了，她很感恩。
展凌雲不用鎮日陪着“考察組”，他負責把一羣家屬送回村裏去，和他相依爲命十來年的老爺子就生活在那裏，這一回，老爺子也要跟他去京城了。
老爺子已經習慣了展凌雲在外頭跑，他覺得這孩子就是關不住的小獸，要不是環境嚴，早飛得找不見了。他本來上了年紀，心說落葉歸根嘛，以後就在這頭沒了，展凌雲要是能回來送一程，爺倆就算全了這段緣分。
展凌雲哪裏肯呢？老爺子要是不走，他也不走了。大不了就回來做個獵戶，滿山裏找野物的麻煩去！
老爺子只能應了，京城就京城吧，老了還不是活個孩子嗎？孩子去哪兒，他就在哪兒唄，不然還能咋辦呢？
這回迎接了大部隊，樂得掉落了幾顆牙齒的牙齦都露出來了，摟着幾個崽兒不肯放了。
“哎呀，這要是大壯有這麼幾個孩子，多好啊，多好啊……”
展·劉大壯·凌雲皮笑肉不笑地：“你們在笑我嗎？寧狗？平狗？生狗？”
來啊，互相傷害啊！比起土到極致的小名，你們幾個就不要笑別人了吧？
團團只聽着展凌雲叫哥哥姐姐們，一直沒有叫到她頭上來，奇怪得很，往前一步，默默站到展凌雲跟前：既然在你心裏我沒有存在感，那我來找找存在感總可以吧？
展凌雲樂了，將團團抱起來往空中一拋。
“不不不，我們團團名字可好聽啦，和哥哥姐姐們的不一樣。”
團團咬着嘴脣，並不喜歡這個答案：就想和哥哥姐姐們一樣嘛！
家裏不算大，平日裏只有展凌雲和老爺子住着，怎麼都算得上寬敞。如今來了這許多客人，還真有點轉不開身的感覺。
展凌雲要去附近另外一家，想跟人家說說，能不能擱家裏借宿幾日。鄉下都這麼的，可董老夫人不讓。
“沒的去麻煩別人，也沒什麼住不下的，你跟老爺子帶着雙胞胎住，我和萬星帶着寧寧團團一塊兒、自個兒家裏，幹什麼都自自在在的，這樣就挺好。”
展凌雲這不是怕委屈了貴客嗎？既然她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安排唄。
抱了一套拆洗好的被褥送到女孩子下榻的房間——也就是展凌雲這位單身漢的狗窩，展凌雲在內心給老爺子磕了幾個響頭：他每日裏忙得很，自己住着又隨便，可不是有些埋汰麼？
他記得走前，自個兒房間裏被褥都是胡亂在炕上堆着的，換下來的衣裳也隨意丟在炕頭。他帶着客人們往家裏走的時候就掛記着這事，一心一意謀劃着待會兒找個藉口溜回房間暴力收拾一頓。
結果藉口是找到了，溜回房間一瞧，老爺子早給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連被褥牀單都給拆洗了一遍。
他要鋪被褥，董萬星忙過來接手，被他擺擺手“趕”到一邊：“你歇着吧，我單身慣了的，這點活兒幹得了。”
將被褥鋪得平整至極，又叮囑董萬星：“晚上記得給孩子們蓋好被子，這裏靠近林子，到了晚上寒氣重，一不小心就容易着涼。”
董萬星應了，不知爲何，有些怔怔的。
孩子們這會兒都興致勃勃看獵狗去了，老爺子樂呵呵陪着，不許桀驁不馴的獵狗對孩子們發脾氣。
安寧寧才和獵狗們相識就想到了離別：“公公……”老爺子同展凌雲是爺孫相待，自然是孩子們的曾祖輩，“我們都去京城以後，這幾條狗狗怎麼辦呢？”
劉老爺子在狗棚的欄杆上磕磕旱菸杆：“大壯有個朋友要啦，要帶回去看家。這狗可靈性了，看家一等一的好。”
他就給孩子們說起了狗子們的故事，這幾條獵狗如何幫着展凌雲立下大功打到許多獵物啦；如何看家護院趕跑了偷溜下山的野物啦；有人對展凌雲沒安好心上家裏來使壞被獵狗們聯手趕跑啦……
安平聽得心嚮往之：“要是能把它們帶到京城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