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斌和成毅都不用多想,直接起身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擡擡手:“退休啦,你們隨意就成。查得怎麼樣?”

    老太太身後跟進來一串的小蘿蔔頭,安生還在跟安平咬耳朵呢:“董奶奶好威風喲,以前怎麼看不出來呀。”

    安平:……

    董老夫人上前拉了丫兒的手,掂着小丫頭瘦骨嶙峋的小爪子:“這就是我們烈士的遺孤!我們祖國的花朵!”

    田斌和成毅冷汗都下來了,田斌檢討道:“是我們工作沒有做到位。”

    董老夫人能說什麼?是,你們要是工作再細緻點兒,哪怕時不時做個回訪,這事說不定就不會到這地步。

    可她是做過實際工作的,知道里頭的難處:這些年,內憂外患的,要想騰出手來做這事,困難是真的多。

    她不好插手多了,只問丫兒:“你想不想讀書?”

    丫兒愣了,不是在說讓她去部隊幹活養活自己的事情嗎?怎麼說到讀書了?

    “你只說想不想,要是你願意去讀書,奶奶可以幫助你。只要你答應我,長大以後要向你爸爸學習,不求你保家衛國,只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丫兒是真沒跟上董老夫人的思路:“他們不會讓我讀書的。”

    “你只說你想不想呢?”

    那怎麼能不想呢?聽說去年恢復了高考,好多到田家村來插隊的知青叔叔阿姨們,爲了考大學要死要活的,他們說只有學好知識考上大學纔是唯一的出路。

    她那時候就哭了一場:原來我唯一的出路也沒有了啊。

    既然願意,一切都好說了。

    董老夫人風風火火的,親自跟着田斌和成毅兩位同志去了田家村。她來一是要給丫兒解決問題,二是叫這事做個案例,給相關負責的同志們提個醒。

    因此,她壓根就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於是,市裏的同志馬上知道了,她往田家村這麼一去,市裏、縣裏和公社的同志們都追了上來。

    她坐到田家村所在的隊部辦公室時,大隊裏的同志們還沒聚齊呢,只見着一輛車又一輛車往大隊裏來,看得人心驚膽戰的,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田繼宗也是滿腦門子的汗,才稀裏糊塗地搞不明白董老夫人是什麼來頭呢,但公社的一把手他熟啊,縣裏的領導他也熟得很,只是他認得人家可人家卻未必認得他罷了。

    他有些兩股戰戰,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他幹了些什麼虧心事有多經不起推敲,心虛簡直是寫在臉上的。

    他都顧不得那許多了,上前和一衆幹部打招呼,人家理都沒理他,只帶着笑朝那神祕的老太太去了。幸好幸好,還有公社一把手拉住他,似乎要給他一些提示。

    其實是劈頭蓋臉的責問,公社裏的壓力比他還大呢。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就入了上頭的眼!”

    田繼宗也不知道他所謂的“上頭”究竟是有多上頭,可連公社一把手都要如臨大敵的上頭,對他來說,更是摸不着的神仙級別。

    都整出這麼個陣仗,還有什麼查不明的呢?丫兒到底過着什麼生活,一樁樁一件件都攤在所有人面前了。

    從市裏到縣裏的幹部面色都是鐵青,恨不得上前踹田繼宗一腳:一個支書啊,支書啊!眼皮子淺到能用權力來欺負那麼個孩子,好有出息的麼!

    田繼宗知道他是完了,田繼業和老母虐待丫兒的事情他還好給自己開脫,可藉着丫兒的名義拿集體的錢和物發“福利”,利用手裏的丁點權力給田大牛穿小鞋,串通村民做僞證這一系列的騷操作,他算是被摁死了。

    丫兒娘再被田家老太太逼着來鬧,仗着母親的身份胡攪蠻纏,董老夫人一個眼神就把她嚇退了。

    “你也配做母親?!”

    這老夫人平日裏笑眯眯和藹可親的,你以爲她就是個能叫人撒潑就糊弄過去的人物?

    人家是殺過鬼子見過血的,槍林彈雨裏爬出來的,光是一個淬血的眼神,丫兒娘一下子被掐住了脖子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事情很快就清楚明白了,董老夫人是不會管地方上如何處理田繼宗這樣以權謀私幹部的,她關心的,是丫兒的安排。

    丫兒娘低着頭到董老夫人面前承認錯誤:“以前是我不好……沒盡到做孃的責任……以後……讓丫兒跟着我吧?”

    董老夫人根本就不信她的保證,她甚至不贊成丫兒回田家村來。

    “丫兒,無論怎麼樣,你親孃還在田家村,哪怕你跟着伯父伯孃生活,以後也難免要打交道。”

    丫兒咬咬脣,田繼業多麼擅長轄制母親,而母親又是多麼擅長利用“生養之恩”轄制她,她再清楚不過了。但凡有這層撕扯不開的關係,大伯父和伯孃無論怎樣,都容易被人“綁架”着。

    田大牛和他媳婦都要表態,董老夫人已經慢慢說了:“如果,我能給你一個生活的地方,能讓你繼續上學,等以後出息了繼承你父親的遺志,再來幫助你的伯父他們,你願意嗎?”

    丫兒緊緊盯着她:有嗎?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嗎?

    “有!”

    董老夫人已經爲這事做了主,她是奔着通知楚婕來的:“我在車上已經想好了,如何才能保證這些孩子能夠長期持續地學習呢?如果只是資助個兩年三年,即便多學幾個字,未必就真能改變了命運。所以,我要出的不是獎學金,不是學費和生活費,我要辦學校!”

    楚婕聞言心裏一動,老夫人已經不容反駁地說下去了。

    “這所學校裏,不要孩子們出學費、生活費,符合我們要求的都能來上學。等到寒暑假,要是有家可回的,那就回去和家人團聚;要是無家可歸的,也可以留在學校住着。看書學習也好,做點小零工攢點零花也好。讓他們知道,社會沒有放棄他們,他們也不能放棄自己。這二者註定是齊頭並進的關係。”

    楚婕直覺這個主意好得很:“我們還可以把救助婦女放到一起做。那些在家裏被欺壓和剝削的婦女,走投無路又沒有謀生技能的,我們可以儘量提供工作崗位,讓她們在逃離噩夢的同時,有安身立命之處,有重新站起來的資本和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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