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紅心手頓了頓,之前紀向上跟雙胞胎說爸爸媽媽吵架了,她還覺得特別生氣和羞恥。可現在,在並沒有多餘表情的二嬸面前,她的羞恥感沒有襲上來。

    “我媽媽,她好像和爸爸吵架了。是之前,媽媽……打了爸爸。可打之前,媽媽已經很難過了,不愛說話,好像哭過了。後來……”

    後來她也沒有看到爸爸媽媽像是別人家吵架那樣,放開嗓門嘶吼、往對方軟肋插刀、扭打成一團,她就想,可能爸爸媽媽已經和好了吧。

    但她內心深處某個角落知道,沒有的,爸爸媽媽沒有和好。媽媽再也沒有主動和爸爸說過話,爸爸即便要和媽媽說什麼事,媽媽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在她的視線所及之處近乎爲零,更別提她看不到的地方了。

    邱韻還是照常做飯,也沒有刻意不給紀南方喫,只不過她自己其實喫得很少,小半碗飯,隨便夾點菜,有時候喫着喫着,紅心和向上說着在學校裏的趣事,她卻走神了,筷子在飯碗裏磨蹭着,久久沒有扒拉進去一口飯。

    紀紅心實在想不出來父母到底是怎麼了,可她問了邱韻幾次,邱韻把話題含糊過去了,她後來就不敢再問了:我們都有這樣的逃避心態,好像只要我不去追問真相,那件事就可以當做不存在,就不會有面對那危險後果的可能。

    她當然分析不出自己複雜的心態,可哭着說給楚婕聽的時候,二嬸卻聽懂了,轉身將她抱了一抱。

    “傻瓜,你媽媽……她的身體確實沒有別的問題,就是有些營養不良而已,好好養着就可以了。”

    紀紅心扁扁嘴,小模樣兒和紀向上都快要一模一樣了。

    “那,那我爸爸媽媽吵架……”

    楚婕默了默,放開她,認真看她的眼睛:“你對你父母有任何的疑惑,可以和他們溝通的。我沒辦法代替你父母回答,他們到底是吵架了,還是沒有,紅心,你明白嗎?”

    粥做好之後,楚婕讓紀東方騎自行車載着她送醫院去,到了病房一看,紀南方也到了,正和邱老太太低聲說着什麼,見楚婕兩口子進來,他們就閉嘴不說了。

    兩口子也不在意,楚婕提着粥往病牀前去,原來邱韻已經醒了,一隻手擡起來遮住眼睛,不知道是要遮住光線還是不想看到誰。

    楚婕把飯盒輕輕放到牀頭櫃上:“大嫂,你感覺怎麼樣?起來喝點粥吧?”

    邱韻放下手,和楚婕對視一眼,眼裏飛快閃過一絲悲傷。她沒有說話,在楚婕的幫助下坐起來。邱老太太生怕楚婕沒安好心,忙上來搶過了飯盒,打開一看,臉色不太好了。

    “怎麼這麼點?”

    楚婕:“……大嫂胃口也只這麼大吧好像。”

    邱韻忙道:“夠了,我可能都喫不完。”聲音有點啞,說話是很費力氣的活兒。

    邱老太太嘴巴動了動,幾句抱怨含在嘴裏沒有吐出來,很不甘心的樣子。楚婕知道她在抱怨什麼,可你都把我老公撓得快要破相了,我還給你整宵夜呢?你怎麼不上天呢?

    紀南方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比較關心邱韻到老宅是去幹什麼的,爲什麼會這麼憔悴地出現在紀東方兩口子面前,她和那兩口子的關係是不是過分好了,又對他們分享了什麼信息。

    可當着邱老太太,他沒辦法把自己所有的疑問傾瀉出來,只能順着邱老太太的思路旁敲側擊。

    邱韻卻拒絕配合,哪怕是邱老太太的問題,她也緊閉着嘴不願意回答,讓那對岳母和女婿都很挫敗。

    楚婕卻是不管這些的,紀南方生氣關我什麼事?我可從來不看你臉色。

    “大嫂,醫生說你現在比較虛弱,不僅要補充營養,休息也是很重要的。一會兒喫過了粥,你就早點休息吧。”

    紀南方忙道:“就是,紅心媽,你也是,忙工作是好事,忙到把身體搞垮了,你這就得不償失了。趁着這次機會,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去跟醫院講。”

    邱韻沒有回答,楚婕直接翻了個白眼:明明是罪魁禍首,怪罪到工作上也是沒誰了。

    她沒有這就走,尋了個機會輕聲問邱韻:“大嫂,要不要我在這裏陪你?”

    她是擔心邱老太太年紀大了不方便陪夜,到時候紀南方留下來,兩個人單獨相處,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是的,今天邱韻來找她,呈現出一種破碎的心理狀態,還有別的原因嗎?

    邱韻選擇了和紀南方冷戰,試圖在這個過程中慢慢修復破碎的安全感,重新找回生活的節奏、和紀南方的關係。

    可做丈夫的,會感謝妻子沒有果斷選擇離婚而是努力要和他以及自己達成和解嗎?

    不,他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麼的就不把我當個人了,沒有事事以我爲先了,話也不和我說了,晚上雖然還是在一張牀上,可背對着他,離得遠遠的,他哪怕是無意中靠近一點點,她都要抖一抖,重新把距離拉開,哪怕是快要從牀上滾下來,看起來沒來由可憐兮兮的。

    這不是有病嗎?!突然的,你要表達什麼呢!

    他還覺得自己挺包容的,雖然你莫名其妙給我很多冷臉,也沒有盡到平時的義務和責任,可我都大度地原諒了:每個人都有情緒不太對勁的時候嘛,能理解。

    可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一天這樣,兩天這樣,三天四天還這樣,你這不是把好好的家也搞得冷冰冰的嗎?

    紀南方確實很累,似乎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紀京生的認可;似乎受人尊敬可遠遠不符合他事業野心的職位;似乎永遠壓在他頭頂的紀東方……

    他應付一切已經夠累的了,爲什麼最應該給他安慰和溫暖的邱韻,卻要總用一張冷臉對他!

    昨天晚上,他實在受不了邱韻對他的忽視和“虐待”了,先是一通抱怨,再是不停的質問,最後場面實在有點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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