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慈祥的笑着:“夫人別急,世子定也想您的。”一直以來提着的心,因爲世子歸來,終於落了下來,世子回來就好,夫人可以睡個好覺了。

    街道兩旁傳來震耳欲聾的喧鬧聲,二樓所有茶社、餐館、樂坊的窗戶統統打開,紛紛雜雜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項心慈帶着簡單的齊耳的面紗,探頭望去,一雙多情動人的眼睛,此時之簡單的裝着棋盤。

    “來了,來了——”

    金戈包裹的鐵馬承載着大梁江山的氣勢轉身而來,夾道相迎的子民頓時將呼聲推向了高潮。

    昔日的梁都城第一才子,如今聞名在外的將領,永遠的梁都城的驕傲。

    馬蹄踏在青石大道上的聲音越來越近,獵旗招展的隊伍擲果盈車,項逐元一身黑色的鎧甲騎在重甲加身的馬上,走在最前方。

    項心慈一眼便看到了他,無論闊別多久,他什麼樣子,他好像都是人羣中一眼就讓人看到的一個,項心慈含笑的依着窗,她的哥哥。

    項逐元心有所感,擡,頭也看到了她,他所有的榮耀得以安放的歸所。

    “將軍在看什麼?”

    有好事者順着項世子的視線看過去,除了二樓含羞帶妾的女子,權貴世家的公子,千篇一律的身影中什麼也沒有。

    項逐元已收回目光,心中迫切,加快了進宮的腳步,他有更想見的人。

    ……

    巍峨的乾天殿內,漢白玉的臺階,厚重寬大的龍椅,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離開梁都城時,兩人還是並肩作戰的臣子,如今已君臣有別。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我之間無需客氣。”

    情誼依舊,但有些話,有些事,已不可能再重拾當初。

    明西洛寬如舊,治下講究以德服人。

    項逐元忠心耿耿,對明帝坐上皇位,真心效忠。

    各自重新調整好各自的位置也不過是瞬間的事,似乎有無盡舊事可提,最終有沒有什麼可說,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只剩下加官進爵的賞賜,和給與賞賜的人。

    項逐元並沒有在皇宮逗留多長時間,從皇宮出來後,直接去了忠國府:“七小姐如何?”

    善行早問過了:“回世子,七小姐一切安好,七小姐……已經在府裏等世子了。”

    “馬車快一點。”

    “是。”

    ……

    忠國府的大門打開,項逐元剛剛踏入,便看到心慈一襲紅色的藍鳶長羣站在大門處,身量更高了一些,粉色的玉簪沒入烏髮間,一副葡萄紫的耳墜垂在雪白的頸上,肌膚雪白,眼睛明亮,背後的屏風石壁都成了擺設,鮮豔的要奪走來人所有的注意力才甘心。

    大門緩緩關上。

    秦姑姑微微躬身,帶走了所有下人。

    項心慈突然笑了,像從背後的山水壁畫裏跳出的精靈,不管不顧的向那個人跑去。

    項逐元下意識張開雙臂:“小心。”

    項心慈衝入他懷裏。

    項逐元抱着她轉了一圈,衣裙在空中劃出鮮亮的弧度,卸了半數她衝撞過來的力道。

    可即便如此,項心慈依舊可憐兮兮的柔柔額頭,大哥身上的鎧甲擱到她了。

    項逐元沒有原則的伸出手,幫她揉着。

    項心慈享受着理所當然的照顧,孩子氣的仰着頭,眷戀的看着他,臉頰不自覺的蹭在他手腕上,溫暖如實的觸感,激起她心底的痛苦,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心慈……”

    項心慈撲在項逐元懷裏,緊緊的抱着他,哭的像個孩子:“他走了……他就那麼走了……”

    項逐元因爲她的悲傷,顫了一下,沒有說節哀的話,回抱住她:“……是我回來晚了……”

    “他都已經撐了那麼久了……久的好像奇蹟隨時會來……”

    “……”

    項心慈就一直哭,哭的沉悶的壓抑、酸澀遺憾,將心底不知道怎麼表述的茫然、哀傷、思念、別離,傾數倒在項逐元身上。

    項逐元不動,就這樣安靜的抱着她,猶如無數次她傷心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幫她消化埋在心底深處對失去的恐懼和茫然:“我以後都不會離開……”

    “項逐元……你說的……”

    “嗯……我說的……”所以是承諾。

    ……

    令國公府內,項章左等右等沒等到兒子回來,有些急,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沒有回來,不是說皇上早放人了嗎。

    “老爺。”

    “進來!”

    “稟老爺,善行來爆發,世子去了忠國府。”

    項章聞言眉頭皺了一下,有些不悅,繼而又無聲的嘆口氣,去看看也好,畢竟孤兒寡母。

    從萬人擁簇的皇后之位,落到孤苦如今的地步,項七那孩子恐怕……哎,世事難料,向家能有今天,說到底多虧了先帝對項七的敬重,玄簡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何況兩人自那次事件後本就親厚,沒少讓素君不高興:“再有人來問世子,推到了明天見客。”

    “是。”

    ……

    夜晚的忠國府像是一個沉睡的美人,即便寒風呼嘯,也依舊保持着慵懶的嫵媚,百花凋零,梧桐枯萎,這裏還倔強的綠意盎然,花開盛世。

    項逐元的手放在窗戶上,不經意中看着漆黑的院落,苦笑了片刻,即便是這裏,經過一夜的風吹霜打明日也輾轉成泥了吧。

    項逐元關上窗戶,看眼睡熟的人,留了一盞距離牀最遠的燈,順勢坐在榻上,翻開了桌上的畫冊。

    他習慣幾日不見後回來查找她的蛛絲馬跡,她喜歡的描描花花多少會訴說她當日的心情,彷彿他也跟着她將沒有經歷過的開心悲喜都經歷了一遍。

    項逐元認認真真的翻完了一冊畫冊,又打開了第二本,剛剛翻開,便感覺後背貼上了一雙溫暖的手,整個單薄的只穿了裏衣的身體貼在了背上,項逐元身體一僵,下意識要轉頭。

    “不要回頭……”項心慈的聲音待着剛剛睡醒的沙啞,頭軟軟的靠在他背上,手環着他的腰,再次靜靜的閉上眼:“大哥,我覺得好無趣……”

    項逐元沒動:“……”

    項心慈聲音很輕,透着倦怠:“你說……是不是,時間太長了……”沒有結束的時候,才那麼讓人覺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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