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聶老夫人的書信。”小丫頭將信拿過去。

    項老夫人立即想到讓大妹子打聽的事,當時她聽到那些人的描述就覺得有問題,便讓聶老夫人去打探一二,至少昨天就少不得有人知道什麼。

    項老夫人放下筷子:“拿過來。”

    聶老夫人的書信很直接,沒有編造事實,也不煽風點火,連驚訝的敘述都沒有,反而有些慌,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也在力求權和。

    開篇點名,人不是世子夫人,希望老夫人沒有造成誤會,經她打探是忠國夫人,但這中間就有意思,因爲沒有人敢提,甚至這件事過去一個月了,不知道的人一點風聲沒有聽到。

    所以聶老夫人勸項老夫人,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就此打住,因爲不會有人鬧出來。書信最後一句也是勸向老夫人息事寧人、不要打草驚蛇,令親者痛仇者快。

    項老夫人看完氣得心口發顫,她就知道,就是那個見不得家裏好的東西。

    這受了幾年?就鬧出這等事來!掩耳盜鈴!聶老夫人也是個拎不清的,現在沒有人敢說以後就沒有人說了!

    十年、二十年,情分總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她怎麼死的,怎麼連累項家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況現在就安全嘛!他們項家就能一手遮天了,遇到跟他們項家有仇的,誰不會按住不放,就是房家知道了,豈能不告到御前,豈有此理:“還愣着幹什麼!把《女戒》給她送過去,讓她抄一百遍醒醒腦子!問問她都乾的什麼事!丟人現眼的東西!”

    張嬤嬤急忙道:“老夫人!”讓人聽見。

    項老夫人怕那個,現在恨不得把她撕了,招禍的東西:“還不快去,項章呢,五老爺呢,都給我叫過來!”氣死她了,昨天信誓旦旦,以爲瞞得住!

    ……

    秦姑姑在夫人耳邊說了些什麼。

    項心慈看秦姑姑一眼,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那天的事,她差不多已經忘在腦後,想不到還有人提起。

    項心慈起身,拍拍身上的菌菇屑,一身尊貴的傲氣盡顯,透着三分漫不經心的冷淡。

    芬娘擡頭看她一眼,她這位女兒即便坐在這個院子裏也有七分貴氣,更何況如今那不屑於顧的態度,更襯得她目空一切,又極致的俯視衆生。

    芬娘垂下頭,壓下心頭的悸動,這是她一輩子都沒有的骨血。

    項心慈泥漫不經心,當時是明西洛非要跟着,她無所謂,也沒有不讓人跟的道理,想不到,如今還有人惦記着這件事:“既然這麼有雅興……回府。”

    芬娘再次擡頭。

    項心慈的衣裙掃過晾曬的菌菇,她順手解下外面的粗布衣裙:“我有點兒事兒,回去幾天。”

    秦姑姑立即將一件繡百花銘文的月華長裙給夫人繫上,如水的三層綢垂下,在陽光下如水般清潤,飽滿的藍果色顏色,像撒嬌的孩子,清純又高雅。

    芬娘點點頭,見她要走,忍不住追上兩步:“遇事冷靜一點,彆氣到了。”懷着孩子呢,應該吃不了虧,更何況皇上不至於現在趕盡殺絕,芬娘不是很擔心,只是怕她不高興。

    項心慈回頭看母親一眼,一眼,她站在一堆厚實的菌菇中,細胳膊細腿,纏着腳腕手腕,像風一吹就倒一樣,卻精神爍爍的看着她。

    項心慈嘴角的嘲諷和冷意便降了幾分,聲音軟了下來:“嗯。”

    芬娘放心一二,別往心裏去就行,氣出三長兩短不值得。

    ……

    忠國府的大門打開又關上,內院裏,裏裏外外的丫鬟、婆子早已收到夫人回府的消息,房梁、書桌,連夫人常用的不常用的筆桿都擦了一遍。

    項心慈一眼沒看。

    秦姑姑把老夫人送來的《女戒》呈上來,瞬間將項老夫人讓夫人抄100遍的話也說了

    “死老太婆,手還伸那麼長,以爲這裏是她凝六堂,有她說話的份!連我的事也敢插手,臉大!你去,寫一本《老不死莫作死手冊》給她送過去,讓她先抄兩百遍,背過了,再到大門外跪着背一遍。”

    “是。”

    手冊編撰得很快,忠國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一人一句也能噴死那個老不死的!

    ……

    凝六堂內。

    項老夫人看到手裏冊子和燙金的幾個大字,顯些氣的撅過去。

    《老不死》說的誰!反了反了,她是長輩!她怎麼敢!

    張嬤嬤見狀趕緊安撫:“老夫人,您冷靜冷靜。”

    項老夫人覺得那幾個字,像一道詛咒,戳痛了她的眼、戳痛了她的心。

    她活了這把年紀兒慈子孝、孫敬重,第一次被人戳了肺管子,她年紀大了叫德高望重,不叫‘老不死’:“老五呢!老五還沒有回來!看看他的好女兒,說的什麼話?給我把那本書拿過來,拿過來!”

    “老夫人,你何必呢?你看那些幹什麼?”七小姐脾氣絲毫未減。

    可已經有不敢違忤逆的人小心翼翼地捧了上來。

    項老夫人翻開看了一眼,頓時氣的眼冒金星、渾身顫抖。

    她以爲裏面是空的,只是弄個名字噁心她,難道她還真敢辱罵祖母,想不到裏面密密麻麻都是字,這麼短時間就給她寫了一本惡毒的話語,她是多恨她!

    什麼叫一把年紀了多管閒事?什麼是螻蟻一樣的身份管她的是非。

    什麼叫她不死,五個媳婦就不能分家?

    什麼是自命身高,身比紙薄,言語皇家。以下犯上。

    她三十年了沒被人如此惡語相向,更自認對兒媳寬和對孫女疼愛,爲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到了她眼裏,就是自己一把年紀該去死了是嗎?

    項老夫人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讓她抄兩百遍,她是長輩,是在長輩,卻讓她將如此惡毒的話全部抄一遍。

    當初她成婚,項家有沒有虧待她。而且她爲什麼送《女戒》過去!她做了什麼,她心裏不清楚嗎?她就一點兒不心虛、一點兒不知道錯在哪裏!

    項老夫人覺得心口疼。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麼了?”

    “老夫人,藥好了,老夫人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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