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高，卻透着一股清冷的倔強。
霍景年定定地望着她，心裏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想到她之前連夜趕去伽那莊園，又想到她那天晚上說的話，那種決絕的眼神……
霍景年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順。
他低聲說道：“我現在不想聽。”
短短的一句話，已經給了她信息。
他知道了！
蘇千汐苦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知道了。
可是想想，他剛剛跟洛醫生談話那麼久，必然不會只是說思辰現在情況很糟糕的話。
如果洛醫生對思辰的病有足夠的把握，想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霍景年說那樣的話。
蘇千汐忽然覺得心痛得要命。
有時候，她寧願自己更加遲鈍一些，這樣是不是可以不那麼快面對現實？
可現實永遠擺在那裏，不是她想不想面對的問題。
有些事情，永遠都不能迴避。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蘇千汐在送霍思辰來之前，是抱了萬一的希望的，她深深地希望兒子能夠因此獲救，那麼許多事，都可以迎面而解了。
可惜沒有如果。
來到這裏，開始藥物試驗還不到半天，鐵一樣冰冷殘酷的現實就已經把她抱着的那個僥倖希望擊得粉碎。
蘇千汐俯身，手指覆在霍思辰的額頭上，動作和眼神中都帶了無限的溫柔和愛憐。
她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卻一字一字地都落在了霍景年的耳朵裏，“不管怎樣，一定要先救思辰！”
霍景年彷彿一瞬間就被這句話擊中，他那高大的身子晃了晃，手指緊緊地握緊，指節因爲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胸臆之間都瀰漫着無限的壓抑，偏偏這份壓抑無論如何都無法散去。
許久，他低聲說道：“我知道了！”
蘇千汐別過頭去，不敢看他此刻的眼神，她知道，她此刻的心裏有多痛，霍景年的心裏就有多痛。
可是再痛，也有必須要做的事。
蘇千汐死死地咬着嘴脣，直到感覺到齒間的一絲腥甜味道。
彷彿無法面對此刻壓抑沉重的氣氛一樣，霍景年轉身離開了看護室。
聽到那一聲沉重的關門聲，蘇千汐忽然覺得渾身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樣，差點站不穩。
她用盡了最後一點意志力才支撐着自己沒有倒下。
蘇千汐坐在霍思辰的牀邊，捂着嘴低聲痛哭。
霍景年走出洛醫生的工作室，到自己的車裏，用了半天的功夫才讓自己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不能面對此刻的僵局而什麼都不做，任由事情發展到最壞的結果。
但時間已經不再給他機會了。
洛星辰給他打來了電話。
霍景年接了電話，電話那邊，是洛星辰的聲音：“思辰開始了藥物試驗了麼？”
他懶得跟她廢話，道：“你想說什麼？”
洛星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看來，你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我想，我們有必要談一談？”
洛星辰道：“去濱江公園吧，老地方，我等你。”
濱江公園……那是霍景年以前和洛星辰在一起的時候經常去的一個地方，那裏有許多他們的回憶。
洛星辰把談話的地點選擇在這個地方，其實已經給了他暗示。
霍景年掛了電話，直接去了濱江公園。
深冬的正午，濱江公園的人很少，霍景年到的時候，洛星辰已經在門口等了。
他下了車，大步流星地朝洛星辰走去。
洛星辰摘下了墨鏡，露出那嫣然無方的面龐，霍景年看到，她穿着純白色的羊絨大衣，衣襟處還彆着一枚琥珀藏蜂胸針。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枚胸針，是他第一次送給洛星辰的禮物。
霍景年只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眼睛。
洛星辰淡淡一笑，說道：“一起走走。”
霍景年沒說話，只沉默地陪着她走着。
洛星辰帶着他到了以前他們經常約會的榕樹下，笑道：“還記得這棵樹麼？”
“記得。”霍景年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洛星辰也不惱，自顧自地說道：“以前我們經常在這棵樹下分享彼此的生活，談論彼此的夢想。我說我要當國際巨星，你說爲我創建一個娛樂公司，就以我的名字命名。”
霍景年目光微涼。
洛星辰笑道：“你知道嗎，當我聽說你接手霍氏集團，第一個創建的子公司就是星辰娛樂，你知道我有多高興麼？”
霍景年沉默。
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可惜那個時候，我已經簽約了，我還沒用資格跟公司談解約的事情，但我的心已經飛回到你的身邊。我總想着，如果我足夠努力，早一點解約，早一點回到你身邊。”
誰知這一晃，就是六年過去了。
霍景年聽着她說的話，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滋味。
洛星辰眼裏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悲涼：“當我終於有能力跟公司談條件的時候，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你已經變了心，你的身邊有了蘇千汐，你們還有一個兒子。”
霍景年看着她，目光平靜，“有些事，早就已經變了。星辰，是你自己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洛星辰冷冷一笑：“我沒有變，是你變了。”
霍景年說道，“我早對你說過，你我之間，已經回不到過去了。你今天帶我來這裏，說了這麼多的話，究竟想要怎樣，你直接說吧。”
洛星辰聽着他這樣的話，愣了半晌，才說道：“沒想到你這麼絕情。”她低低地笑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繞彎子了。”
霍景年淡淡地說道：“星辰，你真的打定主意這麼做了麼？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從不受任何人的要挾。”
洛星辰冷笑一聲，“不受任何人的要挾？我自然知道，只是霍景年，我馬上要說的事情，恐怕你不得不接受。”
霍景年望着她的目光漸漸地變得凜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