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他是人間妄想 >第291章 她是片刻不能等
    尉遲示意黎雪倒酒,赤霞珠在高腳杯中釋開醇厚的酒香,與之相反的是他淡得出奇的語氣:“我給過你答覆,阿庭不會跟你走的。”

    “現在不是阿庭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說到底,六七歲的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等我把他帶回自己身邊教幾天就好,關鍵是尉總點不點頭讓我帶走他”鳶也款款而笑,看起來真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一旁伺候的管家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她落座時脫掉了風衣,內裏是蔚藍色的毛衣,那是接近晴天的天空的顏色,很淺很淡,和她的妝容相得映彰,但可能就是因爲太清澈了,以至於連橙色的燈光照在她身上,都感覺不出什麼溫暖。

    尉遲陳述出一個事實:“阿庭也是我的孩子。”

    “所以他之前六年是在你身邊,兩千多個日夜,足夠抵償你的探視權。”

    尉遲倏地眯眸:“你的意思是,我以後不準見他”

    “沒有這個必要了。”鳶也嘴角笑意不減。

    要帶走孩子,還不准他探視。

    尉遲注視她嘴角的笑三秒鐘,慢聲說:“沅也小姐處處要佔盡便宜的談判本事,是跟丹尼爾先生學的”

    在這裏提起蘇先生鳶也示意安莎將一份牛排換到她面前,拿起銀質的餐刀,隨意道:“他是教了我很多。”

    語氣染上清冽,尉遲沉聲:“那他有沒有教你,想要這麼得利的前提是你有贏面我不會同意離婚,也不會拱手相讓阿庭的撫養權。”他目光洞悉,看穿她所有底牌那般,“哪怕走法律途徑,你不會如願以償。”

    雖然早就料到他不會輕易點頭,但鳶也的目光還是泛起了冷:“你覺得我沒有贏面”

    尉遲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篤定至極:“我看不到你的贏面。”

    氣氛就此凝固。

    他們一個在餐桌的這頭,一個在餐桌的那頭,天然的對峙姿態,誰都沒有移開目光,更沒有先示弱,以至於過往的空氣都染了霜,一旁的傭人的呼吸,都情不自禁地屏住,心如擂鼓。

    安靜沉默了三分鐘,也可能是五分鐘,漫長到老管家額頭都有了一滴汗水,纔有人打破這片僵持:“我都看到了,尉總怎麼會看不到是裝作看不到吧”

    是從落座後就沒有開口的南音。

    滿桌的美味佳餚沒有人品嚐,只有她端起紅酒抿了一口,姿態略顯隨意:“現在網絡上議論紛紛,都在揣測尉總你當年對髮妻謀財害命暫時用揣測這個形容詞,但如果沅也出面承認自己就是鳶也,那麼這個揣測就會變成肯定,到時候尉總你會不好收場吧”

    “沒準還會連累尉氏。”

    此言一出,凝固的氣氛瞬間分崩離析,變得像打破的玻璃一樣,每一塊碎片都帶着尖銳的角。

    尉遲眼眸霎時間墮入比上午去的那座高山還要深不見底的黑暗。

    鳶也笑了,雪白的餐刀被她當成了玩具,靈巧地在手指間來回轉動。

    可不是,她的贏面就在這兒,要不然,他以爲她爲什麼要在網絡上宣傳造勢

    現在所有人都在猜測她是不是就是姜鳶也,也在猜測尉遲當年宣佈她死亡的真正原因,已經對尉遲和尉氏造成壓力,如果這個時候,她公開承認自己就是姜鳶也,那麼尉遲謀財害命就被坐實了,哪怕沒有真憑實據司法制裁不了他,輿論的刀子也足夠讓他大出血。

    這是原因一。

    原因二,就是公開承認身份後,尉遲的社會名聲就不好了,到時候再上法庭,也能影響到法官的裁判。

    一舉兩得。

    長久的沉默後,尉遲終於是開口:“我確實不該低估你。”

    鳶也微微頷首,領了他這個誇獎。

    也就在這時候,廚房裏走出一個人,大概是沒發現他們此刻的氣氛不對,還以爲他們真的在認真喫飯,直接就說:“我知道沅也小姐小時候是在青城長大,青城那邊好像很喜歡煲湯,就給沅也小姐做一道蟲草烏雞湯。”

    這個聲音

    鳶也眉毛高高挑了起來。

    老朋友,莊老師啊

    別說,她都差點忘了這號人物了。

    莊舒剛纔在廚房忙,終於忙完出來了,身後跟着的傭人手裏端着托盤,先對尉遲點頭,再看向鳶也,那神情,竟然十分自然。

    “下午就燉上了,沅也小姐可以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鳶也的目光才從尉遲身上移到她臉上,仔仔細細地看過她的眉眼,再瞧她的笑容溫存客氣。

    客氣裏,帶着主人家的優越。

    湯是用燉盅裝着的,莊舒親自從傭人的托盤裏端起來,雙手送到鳶也面前。

    沒有接,鳶也脣邊攜着笑看着她,目光朝桌面挪了一下示意她放下。

    莊舒便將湯盅放到她的面前,鳶也指間又轉了一圈餐刀,水晶燈映着刀尖寒光一閃,那光掠過尉遲的眉目,他驀然擡起頭,與此同時鳶也一下握住刀柄,在莊舒的手還沒有撤離之時,倏然直接朝她的手背紮下

    莊舒頓時慘叫:“啊”

    誰都沒想到鳶也會突然來這一手,鮮血飛濺傭人大驚托盤落地,管家面容失色就要上前阻攔:“太太”

    南音腳下當即一轉,裙襬飛揚,直接擋住意圖上前的管家,將酒杯搖了搖嫣然笑說:“叫錯了,她是沅也,沅家的家主,不是你們的太太。”

    莊舒疼得整個人跪在了地上,鳶也俯身靠近她,卻是笑容依舊,聲音更是堪稱溫柔:“自從知道莊老師和我的繼母蘭道夫人也是朋友後,我就一直想和莊老師聊一聊,可惜尉總藏嬌,不肯給我這個機會,好在,我今天終於見到你了。”

    最後四個字,從脣齒間滾出,帶了比外面呼嘯的北風還要陡峭的寒意。

    “沅、沅也小姐”

    莊舒恨不得癱倒下去,偏偏手被定在桌面上動彈不得,肢體扭曲,只能不住地吸氣不住地呻吟,臉色煞白。

    尉遲眉心一皺,沉聲命令:“鳶也,鬆開。”

    鳶也側頭:“尉總又不捨得我跟莊老師聊了嗎可是我這纔剛開始謝她,就這麼鬆開,是不是不夠誠意”

    刀尖自手背入,自手心出,更甚至還入桌面一分,可見她用了多少力道,尉遲面上霜寒地看着她,身後黎雪立即走過來,握住鳶也的手腕,低聲說:“少沅也小姐,請鬆開。”

    鳶也挑眉,看着桌面上的血愈來愈多,大約可以和她當年從摩托車上摔下來流出的血做比較了,五指才從刀柄離開,黎雪馬上扶住莊舒,和傭人一起將快要昏厥的莊舒擡下去。

    鳶也拿起溼毛巾擦拭自己手上沾到的血,噙着笑說:“止血就行,別醫好了,不然下次我還這麼跟她聊。”

    當年莊舒把她出賣給蘭道夫人,這筆賬尉遲放過了是他的事,她可沒有算了,要她這隻手,就是回敬她。

    對付尉遲得慢慢來,但這麼個小角色,她當然是,片刻都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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