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370章 大不了從頭再來
    班彪無能狂怒,將自己關在書齋中奮筆疾書,想憋出一篇大作時,承宮也迎來了命運的轉折。

    三月十二這天,沐浴更衣後,他們一大早就從太學出發,魏王特地派了三百多乘車馬來迎。

    官吏組織衆人依次蹬車。

    “丙榜者上一馬單車。”

    “乙榜者上二馬所駕的軺車。”

    “甲榜者上乘傳。”

    “前三名上馳傳!”

    承宮就登上了一輛“乘傳”,是讓人頗爲舒服的安車,趕車的還好奇地轉頭過來看了他一眼。

    等數百乘馬車開始運行後,這話多的車伕也與他攀談了起來。

    “這位上吏……”

    “我叫承宮,不是上吏,喚我少子即可。“承宮高中以後,依然是說人話的。

    車伕笑道:“入宮做了郎官,可不就是上吏了。”

    “那還是叫先生罷。”承宮喜歡這個稱呼:“汝等莫非來自宮中?“

    車伕對承宮道:“吾等是太僕官署的御者,今日爲了迎諸位入宮,足足動用了三百餘乘,一千多匹馬,先生所乘安車,叫做乘傳,在驛置規格中,排位第三,四馬下足所拉,平日裏,得六百石官員纔有資格乘坐。”

    “而前頭跑着的三輛馳傳,四馬中足,平時得二千石官吏方能乘坐。”

    看得出來,魏王對他們頗爲禮遇,不過郎官外放,也基本是四百、六百石官員,確實當得起。

    去往長安的路線和承宮帶弟子們遊覽城中一樣,但心境卻大不相同,沿途皆有里閭民衆旁觀指點,等進入覆蠱門後,在橫門大街兩側觀望的人就更多了,長安城裏的百姓啊,就愛看個熱鬧。

    車隊前有中尉第七彪派來的緹騎、持戟衛士相隨,輿服導從,馬車故意開得很慢,讓百姓投來羨慕的目光。

    若有將軍得勝歸來,會有盛大的獻俘儀式炫耀武功。而這第一次文官考試,也給文吏們足夠榮耀,不過這條上升渠道,門檻會逐年提高,競爭也會越來越劇烈。

    等抵達承宮曾遙拜的未央東門蒼龍闕,這一次,大門沒有向他們緊閉,而是敞而洞開,三百多乘馬車依次進入,從狹長的門洞裏經過,新政權的中心就在眼前。

    那種初入宮廷的震撼不必多言,車乘在抵達金馬門後停下,雖然後宮搬到西邊的建章宮去了,但再往裏就是朝廷中樞,六大殿,人人都得步行進入。

    在禮官和郎署指引下,三百多人穿着黑皁衣,頭戴統一的緇布冠隨之而入,御道兩側是站崗的虎賁衛士,由未央衛尉鄭統統帥,他在金馬門上看着這場面,在一旁衛士羨慕地說讀書人也不賴時,冷哼了一聲。

    “一羣書呆子罷了,也配得如此禮遇?等吾再能出征,汝等隨我斬諸漢皇帝頭顱歸來獻上,亦是滿城歡呼,封侯賜土,前殿擺宴飲酒,勝過他們乘車遊街百倍。”

    非軍功、獻土不得封侯,哪怕當丞相也不行,這是第五倫堅持的,九卿裏好幾位元勳都還是伯呢,這是留給武人專享的榮譽。

    只可惜鄭統在嶢關一戰受了傷,加上舊傷復發,得養個一年半載,給魏王站崗也比閒在家裏強:“更何況,吾等如今也識字了,這叫文武雙全,不比此等腐儒強?”

    作爲中央的衛戍武裝,魏王對忠誠的衛士們很寬容,令士卒們輪流當值,休息的日子,就要去上尚書侍郎朱弟奉王命開辦的“夜校”,專門給大老粗們掃盲,起碼要會寫奏報,看得懂軍規。

    偶爾魏王閒暇,還會親自去給他們上一二節課,以免與嫡系舊部生疏了。

    除了武人對新入宮的郎官、舍人們不屑一顧,宮裏的前朝留用官吏們,也以不善的目光看着競爭者,決定等他們真正進入官場時,要好好收拾這羣新人,叫他們在泥潭裏打幾個滾,知道自己斤兩。

    但承宮卻全然忽視了這些惡意的眼睛,只顧得打量巍峨宮室,用腳步丈量腳下古樸斑斕,歷經三個朝代的石磚。

    文官考試較武將凱旋封侯還是差了些,未能去重大禮儀才動用的前殿,只在宣室殿接見,用的是“路寢燕朝”的禮儀。

    但不懂宮廷運作的新晉士人們,只知自己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峯,步入殿門就坐後,魏王親自接見了他們。

    昨天王隆就說,三百六十人的文章,都是魏王自擢,和舉孝廉不同,他們與魏王之間不存在中介引薦之人。

    “魏王就是汝等舉主,而汝等,則是魏王門生!”

    很多人接受了這種說辭,對魏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舉子應該如何忠於舉主,乃是人人皆知的常識。他們要忠心耿耿,同時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不敢辜負魏王選舉賢才之心。

    杜篤、伏隆等三人站得最靠前,而承宮則與第三逵等前十站在第二排。

    隨着鐘聲敲響,魏王步入殿中,衆人下拜,而承宮一擡頭,就能看到十步外的魏王身影,玄色冕服,儀容威儀,他掃視衆人,自得地笑道:

    “天下文才,半數在此殿中了!”

    ……

    魏國第一次文官考試,參考兩千餘人,入選三百多,這比率不算太低,但落榜者亦有兩千多人,眼看成功者御車耀名,他們豔羨之餘,也陷入了深深的失落。

    若是某道題做出來,若是平日文章多練練,若是……

    儘管第五倫讓人來傳詔,說只要堅持考完的,都能拿着傳符,優先去軍營當刀筆吏、佐吏歷練。但大多數人對此嗤之以鼻,他們還沒到窮得必須找份差事的地步。

    當聽聞兩年後,還會有一次考試時,不少人士人再度鼓起了幹勁。

    “上次乃是不熟識射策,大不了再考一次。”

    “然也,我聽說漢元帝時有匡衡,家境貧寒,在太學參加射策考試,每次考都不得上榜,直到第九次,才中了丙科,被補爲太原郡的文學卒史,但匡衡後來卻做了丞相。”

    “不就才兩年麼?二九十八,吾等回去學蘇秦頭懸樑、錐刺股,日夜苦讀,練習文章策論,就不信了,十八年還考不中一個丙科!”

    決定二戰者多達上千,而太學博士們也竊竊私語。漢、新兩朝時,他們的學派之所以動輒上千徒子徒孫,就是因爲像匡衡那樣的弟子不斷拜入門下,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射策爲官的資格。

    正因如此,大夏侯尚書的創始人才敢對弟子們說:“儒者最怕不懂經術,經術如果能通曉了,取青紫印綬,如俯地拾草芥一般簡單。”

    但如今第五倫取消了舉孝廉,將其與射策合併,奪走了太學博士的命題資格,這也相當於扼殺了他們延續擴大影響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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