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536章 好人
    楚漢之際,策士蒯徹勸韓信據齊地,其原話是“參分天下,鼎足而居”。

    傳承了老前輩的優良作風,如今同樣沉迷縱橫之道,欲阻止第五倫取天下的方望,又欲達成此形勢。

    不過別說是天下,武德二年(公元26年)仲夏,隨着赤眉覆滅,連小小的南陽郡,都已經成“鼎足之勢”了。

    魏平南將軍岑彭駐紮在南陽郡首府宛城,對他而言,這座城市有太多回憶與遺憾,岑彭曾作爲新朝將領扼守此地,堅持了半年,最終在外無救援的情況下,嚴尤自殺,岑彭被劉伯升俘虜。

    如今岑彭收復了宛城,但與赤眉殘黨的交戰中,城郭燃起了大火,殘敵肅清後,城市幾乎被焚燬,三軍只能移到周邊的豪族莊園居住,這些地方不知換了多少主人,赤眉在南陽執行徹底的打土豪政策,導致昔日遍佈宛城的豪強一朝消失,倒是給岑彭省了許多事。

    但宛葉之地的殘破,也使得魏軍無法就地徵糧,每走一步都得靠後方補給,故而岑彭沒有急着進軍,目前只控制了半個南陽郡。

    這一日,岑彭正與屬下們站在地圖前,商議兵略。

    “成家公孫述覬覦南陽許久,春天時赤眉大潰,公孫便遣偏將軍賈復,出鄖(yun)關,沿武當山北麓行,佔據武當縣,又攻克筑陽縣,與我隔漢水相望。”

    “次伯,你與賈復相識否?”

    岑彭喚了侍候在旁的一位官吏,卻是陰麗華的兄長陰識,他本是綠漢劉玄的臣子,屬於劉秀兄弟一黨,但在赤眉殺入南陽時,卻選擇北降魏國,投靠了岑彭。

    如今一年多過去,陰識因熟悉南陽情形,被岑彭引爲親信,並向皇帝推薦,讓陰識作爲南陽代理郡丞,好招攬南陽豪傑投奔。

    陰識應諾:“當初同在劉伯升麾下時,見過一面。”

    “聽說這賈復年紀頗小,便通曉《尚書》,新末時繼父職成爲縣吏,前往河東運鹽南返,途中遇到盜賊,同僚皆遁逃,唯獨賈復橫刀留下與賊人纏鬥,一日後竟安然而歸,只說以一敵十,手刃三人,其餘盜賊都逃了,遂得到全縣讚譽。”

    “賈復見新莽亂政昏聵,而綠林起於南方,遂聚衆數百響應,自稱將軍,聚集在武當山。後被伯升招攬,又隨舂陵族人劉嘉西入漢中,後來聽聞伯升戰死,心灰意冷,遂與劉嘉一同降了公孫述,成爲蜀將。”

    岑彭雖然也是南陽人,但對賈復是隻聞其名,投降劉伯升時,人家也早去西邊了,故未得見:“素聞此人善戰,當真如此?”

    陰識道:“伯升說過,賈君文,有折衝千里之威!綠林能輕取漢中,多是他的功勞。”

    岑彭只對左右笑道:“難怪自關中有傳言,說連陛下的愛將吳漢,都差點在隴西吃了賈復的虧,蜀軍偏師能從容退走,皆賈復之功也。”

    他又感慨:“去年剛在隴地打完仗,又被調到南方,真不知該贊公孫述能用人,還是笑蜀中無將?”

    言罷,岑彭又指着南陽南部道:“公孫述去年曾派遣舟師東進,卻被楚黎王秦豐所敗,楚雖小國,卻仍能倔強於荊州,只是忙於提防成家,反被劉秀部將取了荊南長沙。”

    但楚國也還以顏色,拿下了江夏郡,如今橫跨長江,坐擁楚地核心區域,也沒錯過赤眉崩潰的風口。

    “楚國部將鄧奉,本南陽大姓,如今率部佔據新野以南十縣。”

    聽到這,陰識就面露愧色,他也是新野人,岑彭令他去南邊傳檄還鄉的豪強投魏,但就算背靠強盛的魏國,陰識的號召依然沒有鄧奉大,響應者寥寥。

    “鄧奉先在南陽名望太大,甚至超過了劉秀兄弟,赤眉入宛之際,人人皆走,唯獨鄧奉執意堅守新野,救下了大多南陽氏族。”陰識忘不了當初衆人在新野分道揚鑣的情形,曾經撐起綠漢政權的南陽豪強,一分爲三,各奔東西。

    “鄧奉確實是良將。”岑彭聽說過,鄧奉幾年前在風陵渡對岸“大敗”竇融的故事,雖然魏將喜歡據此來嘲笑竇融不善戰,但也證明鄧奉絕非凡俗。

    “但如此良材,就甘心投效於區區楚國?”在岑彭看來,天下形勢已經頗爲明朗,魏佔據半壁山河,吳、蜀次之,至於齊王張步、楚黎王等,不過是夾縫裏生存的小勢力,裝得下鄧奉這尊大將麼?

    陰識聽明白了岑彭之意,說道:“鄧奉過去不忠於劉玄,如今想必也不忠於楚黎王,他,只忠於南陽!”

    “愛鄉土的好壯士。”

    岑彭慨然:“也是巧了,魏皇陛下欲以南陽人治南陽,我奉命鎮守宛城,不也是南陽人麼?次伯與鄧奉、賈復皆有故,還望能去信通洽,勿要斷了昔日情分。”

    陰識頓時瞭然,岑彭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將軍,用兵剛柔並濟。

    但賈復也就罷了,至於鄧奉,此人可是向陰家求過親的,還在劉秀之先,陰識覺得,他與陰家各爲其主似乎更好些……

    別看陰識在岑彭面前頗爲謙遜,甚至有些膽怯,但他對自己家族的未來卻期許得很高,陰氏在新末大亂中失去了太多,使得陰識性情大變,認定只有足夠豐厚的回饋,才能對得起父母宗族的犧牲。

    岑彭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東南方:“駐紮在冥厄三塞的漢軍,仍無西進之勢?”

    這是頗爲奇怪的事,冥厄三塞作爲吳漢的西境,也聚集了一大批避赤眉之亂的南陽豪強,按理說,這羣人見赤眉被魏軍打崩,應該歡天喜地還鄉報復纔對,爲何如此剋制?

    “怕不是得了劉秀勒令,漢軍不得有一兵一卒越過桐柏山。”

    據岑彭所知,漢軍的機動兵力不多,且一分爲二,一半隨劉秀在淮北,另一半隨馮異、鄧禹在荊南。若漢軍忍耐不住,再分兵來爭南陽,就會讓其他戰線更加空虛,反而給了中原魏軍機會。

    岑彭對這種態度讚不絕口起來,他作爲長期在外的遊子,很清楚這種感受,南陽人重鄉情,滿目瘡痍的故土、先祖墳冢就在眼前,卻能壓制不動,說明劉秀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

    不愧是被魏皇欣賞看中的男人啊!

    岑彭記得,當初新當初新朝還沒滅亡時,第五倫遠在魏郡,卻曾幾度來信,希望岑彭設法將劉秀弄到北方卻,只可惜岑彭不及行動,劉秀就跑了。

    他又想道:“陛下的對手是劉秀、公孫述,我的對手,則是賈復、鄧奉。”

    “我須得上奏皇帝,說明此事,賈復、鄧奉,非得許以二千石、雜號將軍方能招攬,若能成功,不但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還可讓魏再獲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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