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書 >第82章 竇融
    天子出,車駕次第被稱之爲“鹵簿”,有大駕、法駕、小駕的區別。

    今日王莽出巡鴻門,用的是中等規格的法駕。

    除了天子的金根車外,左右一共有屬車三十六乘車,五威司命統睦侯陳崇、五威中城將軍說符侯崔發作爲奉引在前,奉車郎御馬,侍中參乘,建華旗,鳴玉鸞。

    法駕後有金鉦黃鉞,黃門鼓車,吹吹打打奏樂。

    前驅的規模也很大,數百人的隊列,大夫級別的朝臣持着九斿雲罕,鳳皇闟戟。而大司空王邑居於最前方,身邊是持皮軒鸞旗的驍騎。

    等天子法駕抵達後,駐紮在鴻門練兵的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來稽首拜見,而後迎着天子上了高臺,觀望北征大軍盛況。

    高臺前方是太師王匡花了大功夫訓練的數萬精銳,以六郡良家子爲主,車騎材官一應俱全,旌旗招展。

    而高臺後方,則是更始將軍廉丹統領的羨卒,來自全國的十萬豬突豨勇們,其作用只是來湊數壯聲勢,戰時充當輔兵。

    大司空王邑奉皇命去羨卒營中巡查,見他帶着親隨馳入營地後,幾位偏將軍、裨將軍與一名校尉前來迎接。

    王邑公事公辦叮囑他們幾句後,讓偏將軍、裨將軍們各自下去準備,卻留下了那位國字臉的校尉。

    “下吏見過大司空……”校尉過來再拜,禮節很足,王邑卻笑着扶起他:“沒有外人,客氣什麼?周公萬般都好,就是太矜禮了。”

    “周公”是此人的字,他名叫竇融,乃是王邑小妻的兄長。

    但竇融可不是靠裙帶關係上位的,十多年前那場仗,竇融擔任軍司馬,追擊翟義立有勳勞,戰後以軍功封“建武男”,也算躋身功臣之列,出入貴戚。

    只可惜隨着王邑被雪藏,竇融作爲他的老部下,沒能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直到近來才擔任了校尉。

    王邑感慨道:“區區校尉太委屈周公了? 但今日卻是個好機會? 我讓你好生訓練曲中豬突豨勇,練得如何?”

    竇融自信地說道:“其他不敢說? 十萬豬突豨勇中? 我所率的曲應是翹楚。”

    其他各部只給羨卒三分之一的口糧,竇融卻讓他們喫一半? 換取奴隸兵們隔三差五學習一下金鼓、旗號、進退。練得勉勉強強,和正規軍當然沒法比? 但放在更始將軍廉丹的羨軍中? 算是矮子裏拔高個,畢竟友軍都是風吹就倒的德性。

    “善。”王邑很滿意:“待會陛下登臺觀三軍威儀時,我會故意指着你的曲,說成是後軍最佳。如此你便有機會登臺面見陛下? 讓他記住你? 等打完這場仗回來,指不定就升官封侯了。”

    竇融連忙道:“融不敢奢求高官厚爵,只願大司空能讓我帶着豬突豨勇五千人前往河西駐紮。”

    一聽竇融又老調重彈,王邑頓時不樂意了,板起臉道:“周公啊周公? 你爲何竟對河西念念不忘?”

    竇融應道:“融家與河西頗有淵源,高祖父嘗爲張掖太守? 從祖父爲護羌校尉,從弟竇友亦爲張掖大尹……”

    說來好笑? 雖然他高祖父和從弟都在張掖做官,卻已不是一個地方。

    只因王莽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 非要把武威改名張掖。可是河西四郡本就有一個張掖郡啊? 王莽於是讓張掖改名“設屏”? 所以竇友如今所在的,其實是武威。

    這便是竇融的理由,他認爲自家累世在河西,知其土俗,如今朝廷用兵於匈奴,其他地域他不熟悉,去了河西卻如魚兒入水,而居延塞也是直面匈奴右部的前線。

    “沒出息!”

    王邑一心爲愛妾之兄着想:“且不說此番北征,名爲擊匈奴,實則是爲安定緣邊各郡,清剿叛逆,加強邊塞防備,好讓常安以北無虞。就說河西偏遠貧苦,多風沙,你這一去小半年,若是朝廷一份詔令,要你留任當地做官,豈不是要回不來?汝女弟只怕又要在我面前終日哭泣。”

    “就是不回來纔好啊!”

    竇融心中如此道,他是聰明人,也瞧着天下形勢越來越不對,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內而亡,還是看準時機離開爲妙。

    竇融爲人外表謙卑,但亦喜歡結閭里豪傑,以任俠爲名,在河西很有人脈,去那是上佳選擇。

    但他素知王邑對朝廷的忠誠,想到大司空掾範升冒死進諫卻被王邑踢走,更又不敢表露心跡,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待會要好好表現一番。

    等竇融回到隊列時,發現位於他右邊的梁丘賜校尉部也已集結完畢。

    而位於陣列最前排的,是一位年紀輕輕的軍司馬,竇融聽說過他的名號,來自列尉,以孝義聞名的第五倫。

    第五倫所部八百豬突豨勇都安靜地坐在地上,秩序不比竇融的部下差,而他們額頭上,竟是清一色的一抹黃巾!

    ……

    皇帝王莽已在衆公卿簇擁下,登上了雲臺望樓,但見前陣大司馬董忠所部精銳甲士車騎橫列,旌旗招展,站在太陽下甲光鱗鱗,呼喊時聲震四野,乍一看確實十分精銳。

    王莽今日一身玄黃禮服,坐於雲母屏風後沒有說話,只是使了個眼色,統睦侯陳崇便立刻指着大軍,對一旁觀禮的“恭奴善於”須卜當說道。

    “善於,新軍威武麼?”

    須卜當的妻子,乃是寧胡閼氏王昭君的女兒,又因爲親附中國,時常作爲使節,學過點漢語,立刻應道:“小王從沒見過如此威武的軍隊。”

    陳崇笑道:“以此衆戰,誰能御之!以此攻國,何國不克?善於,陛下如今傾國相助,汝心中可有感動?”

    不敢動,不敢動,須卜當自從來到常安被王莽強行加冕後,早就身不由己,也絕了回匈奴的念頭,只能聽憑擺佈。

    今日的儀式還安排了不少花活,諸如在軍隊前列,馳來虎賁百人,當先則是一輛大甲高車,一個巨人操控車馬,身披孟賁之甲,來到高臺正面時還高呼一聲,一個人的聲音竟幾乎蓋過了萬千士卒的嘈雜。

    王邑介紹道:“陛下,這便是來自東萊的巨母霸。”

    雲母屏風後的王莽頷首,聲音還是那麼嘶啞:“夙夜連率韓博獻巨母霸居心不良,想要借他比擬秦時有十二巨人出於臨洮,而秦覆亡,非所宜言也,應該懲罰。但巨母霸本人主動參軍是好的,待會讓他上來,予要就近看看這文母太后降下的霸王符。”

    王邑應諾,又乘機道:“陛下,高臺後方是更始將軍所部豬突豨勇,不妨也看看?”

    王莽沒有立刻答應,只看了一眼身旁司命所持刻漏,直到時辰已到時,王莽才鄭重轉身,他御座下竟然是有小輪的。周邊的侍從們,也各持儀仗器物隨之轉動,整齊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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