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跑到樓梯口看見已經落下的結界纔想起，血鈴鐺一旦被懸掛在大殿中央，頂層的結界便會被立即加固，需到甄選破穹者的賭局結束纔會打開。</p>
方法只有兩種，或者說三種。其一是由坊主親自打開，其二是拿到血鈴鐺這把鑰匙。第三種，則是找一個修爲比坊主更高的人將其破開。</p>
在賭坊尋找比坊主修爲更高的人，聞者豈不啼笑皆非？</p>
道元往後看了一眼，幾乎要捶胸頓足。頓了頓，他拼盡周身修爲對着結界使出一擊。</p>
結果不言自明，結界未見絲毫鬆動。反倒是打出去的靈力被結界反衝回來，他因爲躲避不夠及時幾乎將自己震出內傷。</p>
“蠢貨。”隨後過來的十二坊主見狀嘲諷道：“你的修爲若是能超過坊主，還用得着在此狼狽逃命？”</p>
這句話若是放在一刻鐘之前，道元非得讓對面這個瘋子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但是大難之下，戾氣總是會消減許多。</p>
“爲今之計，只能用血鈴鐺。”十二坊主本就對他人的情緒變化感受遲鈍，道元忽然“大度”起來也沒能引起他的注意。</p>
“你若是有本事將它拿到手，”道元嘲諷回去，“我自願把我的位置讓給你。”</p>
十二坊主也正在看着懸掛在大殿中央的血鈴鐺，自然明白道元何出此言。</p>
因爲黑袍人和陵遊已經打到了屍坑內部，當然，原本填滿半坑的屍體和血液早已被二人的動作折騰乾淨，此時殘留其中的血水不過剛剛沒過鞋底。</p>
離得十幾丈遠都能受到二人打鬥的波及，更可況是去他們交戰的中心？十二防坊主默默忍了道元的回諷，他自認沒有這個本事。</p>
“也並非沒有機會。”道元的視線掃過芫蕪的時候，雙眼透出一陣光亮。</p>
“什麼機會？”十二坊主開口發問，道元卻已經動身向芫蕪而去。</p>
芫蕪眼下雖說有賴於上邪的庇護，但對於危險的警醒卻並未因爲靈力枯竭而消失。察覺到背後異常的瞬間，上邪已經直刺過去。</p>
道元沒有料到她在重傷至此的情況下還能驅使靈器，所以上邪這一擊，他躲得有些狼狽。</p>
“是你？”芫蕪轉身看清是道元的時候，眼中出現驚訝。</p>
她話音未落，又一股強勁的氣力從大殿中央衝向四周。上邪連忙回來護主，道元卻趁此機會襲向芫蕪。</p>
眼見就要抓住她，一道烈火又橫空殺出來。</p>
“有蘇純狐！”道元看着來到近前的有蘇純狐，怒道：“你幹什麼？”</p>
“三哥想幹什麼？”有蘇純狐不答反問。</p>
“自然是想辦法破開結界出去，你想留在這裏陪葬？”</p>
“原來如此。”有蘇純狐心下了然，“三哥是想抓了她做人質，然後要挾那隻怪物替你打開結界。”</p>
道元解釋過後便又要伸手去抓，再次被有蘇純狐出手擋住。</p>
二人目光相接，有蘇純狐首先開口道：“我有一個更妙的方法，三哥要不要試上一試？”</p>
“什麼？”</p>
“殺了離魅，結界不解自開。”</p>
“……”道元聞言瞳孔經過了瞬間的放大，然後道：“看來你也病的不輕。再不閃開，休怪我不客氣！”</p>
有蘇純狐第三次將其攔住：“三哥就一定能確定她是一把能助你逃出生天的鑰匙，而不是一張催命符？”</p>
芫蕪先後被比作鑰匙和催命符，其實都不甚妥帖，唯有聽衆一職她覺得她擔得名副其實。將聽到的內容和眼下的形式結合之後，她推斷出有蘇純狐所說的離魅，正是那個黑袍人，即賭坊坊主。</p>
而看他的架勢，接下來這破穹樓中即將上演的，放在塵世應該算作一出權臣篡位的好戲！</p>
“況且，只要他不死，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就必須死。”有蘇純狐道：“咱們這位坊主的心性，想必三哥應該比我更清楚吧。”</p>
他說完最後一句也不等道元回答，轉而看向十二坊主，喊道：“十二，要不要一起做一件趣事？”</p>
……</p>
芫蕪看着已經加入戰局並且勉強能算是和陵遊站在一方的三個人，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難忍唏噓了。塵世中有句話，言人心易變。</p>
殊不知放到這沒有任何規則和約束的賭坊，這句話才能淋漓盡致地體現出它的含義。</p>
即便沒有有蘇純狐等人的加入，到最後落敗的也只會是黑袍人離魅。而此時，只不過是將結果提前，讓戰局縮短罷了。</p>
接近尾聲的時候，戰況比一開始還要激烈數倍。即使有上邪相護，芫蕪也不得不拖着虛弱到不堪一擊的身體，暫避到離中心戰場最遠的牆角。</p>
之後約莫又過了兩刻鐘不到，重傷的離魅被陵遊用濁息囚於半空，有蘇純狐雙掌同時推出，接着熊熊烈火中傳來離魅慘烈無比的嚎叫。</p>
叫聲持續了不過片刻，芫蕪離得遠，並不能看清細節。只知道聲音消失後烈火又持續燃了許久，等到有蘇純狐和陵遊先後收手，原本被困在濁息之中的離魅已經化爲虛無。</p>
或許有骨灰飄散下來，但也不會留存。下方是被雙百生靈的鮮血澆溼的石地，別說一個人的骨灰，就是增加至百倍千倍，鋪灑在其上恐怕都很難顯現出來。</p>
芫蕪面上悲喜難辨，安靜地等着陵游來接她離開。</p>
然而前方的態勢忽然發生意料之外的轉變，驚訝、恍惚之後，她記起了陵遊不久前“語重心長”的叮嚀。</p>
……</p>
將離魅焚化之後，有蘇純狐由於消耗過多，露出來的那半張臉已經可以用煞白來形容。</p>
而此時的道元和十二坊主縱然沒有他看上去那麼弱不禁風，各自的難受卻只有自己明白。</p>
“離魅已死，結界破了。”道元正要轉身，卻被忽然捲來的一團濁息困住，寸步難行。</p>
“想走嗎？”這是道元第一次聽陵遊說話，聲音並無異常，卻讓他不寒而慄，“哪兒那麼容易？”</p>
有蘇純狐立即看向陵遊，見他說話時居然揚起了嘴角，是當真在笑！比這詭異的笑容更爲駭人的是那雙眼睛——一雙眼中裝滿了邪惡是什麼樣子？有蘇純狐在污穢至極的賭坊過了數百年，卻只在陵遊這裏看到過。</p>
十二坊主雖時而瘋癲、心智不常，但對於危機的感知卻是出奇地靈敏。他只不過稍慢有蘇純狐一步，此時自然也已經察覺到陵遊的惡意甚至殺機。</p>
未及道元對陵遊的話做出迴應，另外兩道身影已經急速閃退。</p>
“他跑不掉，你們就能嗎？”陵遊見此生出了幾分玩味。不過隨手一揮，奔逃中的有蘇純狐和十二坊主便雙雙被截，“今天誰都別想活着出去……誰都別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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