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細節因爲時隔太久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後是合五族之力纔將其銷燬。其形體雖然類人,但並非血肉之軀,尋常手段毀其不得。”
“最後是獸主派出有生火御火之能的純狐氏靈狐,烈火接連焚燒了七日七夜,纔將其完全燒成灰燼。”
“可是當時五族衆生皆低估了那隻惡靈的頑固,”螺音話音再轉,“即使被烈火焚成灰燼,他卻仍有一線生機。”
“是什麼?”在螺音說話的過程中,芫蕪的眼神隨着她每一句話不停地變換,直到此時,光芒大放,“他沒有死?他是不是沒有死?”
“並未真正死,但也不算是活。”螺音仍舊不疾不徐地敘述,“你也知道人有身死魂消之說,便是一般人在軀體完全失去生機的瞬間,靈識便會隨之散去。”
“而其他生靈之所以得享長久壽命,是因爲靈根護體,軀體已經脫離凡胎。並且因爲身負靈力,能夠對靈識加以保護。”
“一個生靈真正消亡,其實是靈識的消散。獸主身死萬年之後得以復生,正是得益於其高深到常人難以想象的修爲。她當年將修爲一分爲二,一半變成了獄法之山外的結界,得以護佑殘存獸族萬年安穩。”
“另外一半,則護住了她的殘靈,並助其不斷修復完整。於萬年之後得遇宿主,一朝復生。”螺音看着早已急不可耐卻隱而不發的芫蕪,終於道:“古籍中記載的那隻惡靈便是如此,因爲靈識之內蘊藏的靈力過於深厚,所以在烈火已經將軀體焚燒乾淨的情況下,它仍舊未散。”
“軀體已銷,靈識卻未散,所以說它難辨死活。”
“後來呢?”螺音停頓下來,芫蕪纔敢追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自然是走向了真正的消亡。”螺音道:“他的力量就算強大到亙古爍今,可站在對面的是五族衆生,孰強孰弱,一看便知。”
芫蕪的目光迅速灰拜,讓螺音想起了夜間燭苗被風吹熄的場景。
她下意識地避開這雙眼睛,繼而道:“不過將其真正毀滅,頗消耗了一些時間。”
芫蕪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亦或是根本沒有將話聽進去。
“將其靈識完全銷燬,足足用了百年時間。”螺音道。
“……你說什麼?”芫蕪擡眸,和螺音四目相對,問話堪稱小心翼翼,“爲什麼……用了百年?”
……
“時間倒是掐得極準。”螺音替芫蕪蓋好被褥,聽見腳步聲從背後傳來。
“她近些時日基本都是每日清醒約一個時辰。”雲棲走到近前,視線不着痕跡地在芫蕪面上打量了兩圈,“不過今日,應當睡得早一些吧?”
螺音點頭,道:“心緒牽動極耗體力,況且除了一開始聽我說,她後面問題不斷,醒着大約有半個時辰便撐不住睡過去了。”
“她都問了什麼?”雲棲問道:“又說了些什麼?”
“詢問自然全部與古籍相關。”螺音答道:“除了古籍,沒再說其他的話。”
“那……”雲棲聞言面露憂色。
“放寬心些。”螺音不忍故意繞他,“依我看來,應當是回頭了。”
“起碼不會再隨意糟蹋自己的身體了。”螺音又轉向芫蕪,“畢竟有了盼頭。”並且是需要她不斷成長,不斷變強纔能有一線機會去觸即的盼頭。
或許她這不能叫“回頭”,而是重新找到了要走的路。這個姑娘,可是永遠也不會回頭的性子。
“多謝前輩。”雲棲頗爲鄭重地向螺音鞠了一躬,“前輩一席話勝過所有,總算是將這個瘋丫頭拽了回來。”
螺音看着雲棲直起身,道:“你爲了她,也是費心了。”
“自己主動招來的麻煩,只能自己接着。”雲棲無奈一笑,又誠摯懇求道:“若是前輩日後與祖父祖母或是青姨姨丈以及我父親母親他們閒來敘話,還望替晚輩收着一些。若是叫他們任何一人獲悉我如此貪玩,數年的唸叨倒還在其次,晚輩可是要失去外出的自由的。”
他這話說的半真半假,螺音聽出來了,卻不拆穿。只是打趣道:“還有人能管得了你?”
“那前輩可是高看晚輩了。”雲棲聞言連連否認,“這一大家子八九個人,晚輩除了自己之外,就沒有不怕的。”
螺音湊了湊他口中所說的這八九個人,片刻之後發現,這個小子最後這句話,大約是道出了一直以來的心聲。
能壓人的無非他定的地位與自身的修爲,而云棲的那些親族家人,幾乎是個個兩者兼具。從而推斷,這個小子在家中受欺負,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
一陣玩笑過後,殿內的氛圍終於輕鬆一些,螺音主動將話題帶回來:“她身上的靈力,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折騰出來的。”雲棲道。
螺音頓了頓,又問:“她日後的路,要怎麼走?”
這個問題,雲棲顯然是知道答案的。
“重新修煉,重塑靈根,渡界成神……”
螺音看着他言語未盡卻戛然而止,接話道:“以她的性子,這絕非一條容易的路。”
“那也總比沒有要好。”
螺音嘆了一口氣,嘆氣的時候垂着眼眸,既沒有看芫蕪也沒有看其厭。
……
不死國。
“怎麼你也被那小子染上了懶筋?”夢不知步入桃林,看到了站在樹下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廉青。
“前輩。”廉青聞言轉身,朝着夢不知致禮。
“從前也沒見你多喜歡往這桃林裏來,倒是雲家小子一回來就幾乎日日都跑來這裏躲清閒。”夢不知揮袖,一旁出現一方石桌,兩張石凳以及其上一壺清茗並兩隻青瓷小杯。
廉青在對方落座之後替兩隻杯子蓄了茶水,纔跟着坐下。
“前些日子云棲急急忙忙地找你,後來找到了嗎?”夢不知啜了一口茶,問道。
“找到了。”廉青答道。
“他找你到底所爲何事?”夢不知隨口道:“離開之時急得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沒什麼。”廉青道:“不過是一些繁瑣的小事。”
回答完之後,她又問道:“前輩,對於妖魔二物,你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