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妖館長生志 >第二章 被迫選擇的職業
    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敢覺得那躺椅上的青年普通了,能在一堆奇形怪狀的物種間毫髮無損地‘葛優癱’着,該說他心大還是命大?

    氣氛過於詭譎,溼滑黏膩的土地上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她的腳踝。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闖進來的啊,就是這大晚上的眼神不太好使。”

    青年將那菸斗杆子硌在瘦削的手背上,就着那微凹的手背吸了一口,整個人又重新癱在椅背上,一派放浪形骸的模樣。

    “小嘴兒倒是挺甜的。”

    這青年的四周青煙環伺,偏偏人又生得一副好皮囊,自個兒再糟踐也讓人覺不出絲毫的糜爛頹廢來。

    “歡迎來到“貓的館”,左前方的紅裙女人喫喫一笑,擡起一張脂濃粉膩的臉,“小丫頭,你是來應聘助手一職的,對嗎?”

    那聲“對嗎”的尾音,甜得發膩。

    應聘?

    如果換一種正常的場合,姜晚可能會覺得很好。她今年大四,算是實習的一年,正愁自己這高不成低不就的去哪呢,便有人拋來橄欖枝。

    然而這話她敢應嗎?姜晚認爲此情此景,自己沒直接給暈了過去,就已經很給他們面子了。

    因爲她短暫的沉默,那三個人還沒說什麼,那隻禿尾的黑貓就開始衝着她呲牙咆哮。

    院裏那些奇奇怪怪的動物們都死死盯着她,姜晚頭皮泛疼,覺得如果不答應,這些怪貓們立馬就會將自己撕掉,然後拆喫入腹,骨頭渣也不剩。

    “是,是來應聘的。”這念頭電光火石間閃過,姜晚便縮着脖子,嚥了咽口水,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

    那紅裙女人倒是驕傲的將脖子一昂,身後的“尾巴”翹得更高了,“老大,客人說是。”

    被喚作‘老大’的青年吞雲吐霧着,渾不在意。

    姜晚發現這院裏的菸草味兒並不嗆人,反而有一種涼涼的冷澀感。

    “眉,帶她去填表吧。”紅裙女人皆大歡喜道。

    白旗袍的女人點點頭,示意姜晚跟自己走,姜晚硬着頭皮跟上去,心裏七上八下打着鼓,也不知道這臨時起意的決定對還是不對。

    院子裏空了倆人,紅裙的朱楹懶懶打了一個哈欠,收起身後那爲了嚇人而放出的‘尾巴’。身段窈窕的她往堂屋挪了幾個步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轉過了腳踝。

    “這小丫頭多標新立異呀,那次調查,別人的表上填的都是諸如,‘我要做醫生、教師、科學家……’,她倒好,填了個世界和平。”

    朱楹眯了眯眼,見躺椅上的青年沒什麼反應,再次試探道,“不用多說,有緣來到妖館的人,哪個不是命途多舛,可老大爲何偏偏選中她成爲我們中的一員?”

    這個問題似乎大家都想知道,富態的橘貓伸了個懶腰,豎起耳朵靜靜聽着。

    男人終於撐起身子,可整個人還是懶懶的,將最後一口煙砸吧乾淨,露出一絲笑意,“日子太無趣了,偶爾來點兒新鮮的血液,豈不是很好?”

    朱楹無所謂點點頭,也不知道對這個回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總之這個點該回去睡美容覺了。

    青年揮了揮手,院裏的衆貓便不情不願地散去了,只剩下那隻藍綠毛的鸚鵡。

    那鸚鵡將另一條腿也放在枝節上,將頭以一個奇異的角度轉向堂屋,看起來像是生生扭了二百七十度,刻意抖動的肌肉讓毛臉似有了人的表情。它正要開口說上幾句,卻見男人手上的菸斗傾斜了幾寸,黑色的眼珠子也彷彿鋪了一層塵,整個人看起來有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持重。

    此時煙氣散了一點兒,月亮卻晃得小院更加明亮了。

    良久,那菸灰從煙鍋裏落出來,熨燙過青年手背的皮膚,可青年卻沒有絲毫應激反應,鸚鵡嘆了口氣,又將它那自命不凡的頭轉了二百七十度回去。

    那白旗袍的女人帶姜晚進了一間屋子,門一開,嘎吱聲隨着門的弧度扯大,金鼓喧闐得緊。

    姜晚目光所及,屋內盡是年久失修的設施,一整面的牆結了灰。成片成片往下落。

    屋子中央獨獨闢出一塊地兒來,桌椅卻是擦拭乾淨的。

    那隻藍綠毛的鸚鵡撲棱棱地從窗戶外頭、鏽了一半的鐵窗櫺上飛進來。擡頭、挺胸、收腹,三步走貫徹了整個銷魂的走姿。

    在這近乎“嚴密”的監督下,一人一鸚鵡隔空對視着,姜晚裝作沒瞧見,打了幾個哈欠,那藍綠毛的鸚鵡就死盯着她打哈欠時翕動的嘴。

    白旗袍的女人始至終不發一言,靜靜站了一會兒,姜晚見她食指押着一張紙,從方桌的那頭推過來。

    姜晚沒有接,詢問她,“這個是?”

    女人食指屈起來,點了點自己的嘴脣,又滑至咽部,搖了搖頭。

    原來是個啞巴。姜晚心底唏噓了一下,從她那比普通人更加奪目的灰白眼珠上移開,開始審視那張紙,紙是普通的A4紙,上面赫然是一份合約。

    姜晚將紙挪過來的同時,指頭碰到女人冰涼的指甲,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女人面上忽的閃過驚訝的神色,然而那異樣的表情轉瞬即逝,快的讓人捕捉不住。

    姜晚垂頭,覺得自己多想了,她粗粗略過上面排列整齊的鉛字,皺起了眉頭,這上面是一份勞務合同。

    然而上面只註明了乙方需要履行的責任與義務,放在食品上,也簡直是三無產品,黑心廠商。

    “不樂意也可以選擇離開。”織錦旗袍的女人身後傳來男人的嗓音,那嗓子像是專門練習了煙嗓,啞而澀。

    青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悄無聲息靠着門,他腳上的皮靴暗沉沉的,面上卻掛着自以爲和煦的笑,下巴上一道淺弧埋進青胡茬裏,活像只成精的狐狸。

    姜晚咬肌繃了繃,發覺這笑意邪性得很,放在常人身上,可謂是浪蕩而猥瑣,然而這人天生的好皮相卻讓人生不出絲毫唾棄感來。

    緊接着她又皺了皺眉,那恨不得把自己鑲進門框裏的青年身上裹着條灰棉麻的袍子,暗一點兒的印花看不太清晰。姜晚無限吐槽,明明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非把自己整得跟中世紀老古董一樣。

    她臉不紅心不跳道:

    “一個月工資多少?”

    “社保給交不?換句話說,五險一金嗎?”

    “平常加班不?週末單雙休?”

    姜晚不是個話癆,但是這事關生存大計,馬虎不得。

    這一連串的話出口,顯然讓那個織錦旗袍的女人面上都無法維持着原先的僵相兒,換了個位置,站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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