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雲也沒有再出聲，低垂着眼眸，賀黎所說的是事實，她沒辦法反駁，但心裏總是不開心的，甚至有些委屈。她沒辦法不在乎賀黎給她的評價，他脣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一根刺哽在她的心口，像是諷刺又像是輕蔑，他似乎瞧不上她顧明雲想，賀黎對她的態度和他對別人是不一樣的，不是對多吉的真心也不是對陸笙的客氣，他對她的態度是複雜的，他格外在意她的外貌，好像長得漂亮就得罪他了似的。但這種情緒非常飄忽不定，大概是被他刻意隱藏着，偶爾纔會露出來。顧明雲苦笑，當美麗成了她給別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時，大家就好像不約而同地認爲漂亮就的臉蛋可以掩蓋掉她的努力似的，好像她根本配不上現在的位置似的。人家一看到她就會說：瞧，這又是一個花瓶可人有的時候很奇怪，明明理智告訴你這是應該的，沒關係，但是情感上依舊不能接受。閱歷和情感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她就是再急也沒辦法憑空變出來，只能慢慢沉澱。可顧明雲轉念又想，究竟要怎樣的經歷才能把握茶花女瀕死時的絕望能演好這個角色的人，一定都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經歷過許過的苦難，否則自己都要崩潰的。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着，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好像一下子車就停了，而身旁的賀黎已經不見了蹤影。“發什麼呆呢”陸笙在她頭上敲了一下，這才把她給打清醒了。等回到家洗漱好躺到牀上時已經夜裏十二點了，顧明雲在牀上呆了幾秒，而後抱着被子去敲開了陸笙的房門，跟她擠在一起睡。陸笙打着哈欠，說：“天你精神真大，今天那麼繞着觀衆席滿場跑都不累嗎”陸笙嘴上說着嫌棄地話，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讓出了半張牀。剛搬過來住那會兒，她們有時也這樣擠在一起，因爲在陌生的土地上總是會各種不習慣，會害怕一個人。於是兩個女孩夜裏便擠在一起，說着悄悄話，聊聊過去聊聊未來，或者講一講笑話，鬼故事，亦或者明星八卦。聊着聊着，幾個小時就過去了，不知不覺的也就睡着了。顧明雲作撒嬌狀，說：“我很累，但是我睡不着，我一躺到牀上腦袋就特別清醒，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感覺腦子裏被塞得滿滿當當，就是不能停止思考那些沒什麼營養的東西。”“你這是緊張了還是壓力太大”陸笙下意識問。可話一出口，陸笙忽地又笑了，忍不住調侃：“我說顧明雲，我只聽說過在重大考驗之前壓力過大，緊張到失眠的，可你這算怎麼回事，後知後覺演出都結束了你纔開始胡思亂想，你反射弧也太長了些”顧明雲聞言撲過去隔着被子抱住她，說：“你不許笑我”“好啦，兇巴巴的，撒手”陸笙伸手推她，無果，只得無奈道。顧明雲依言放開她，轉回去躺好，輕輕嘆了口氣。“怎麼，演了主角還不開心嗎”陸笙問。“那當然開心，但是感覺還挺複雜的。”“話說演主角到底是個什麼感受我看你到現在狀態都不對勁。”陸笙湊近了問，滿臉好奇。顧明雲想了想，說：“我感覺我被茶花女這個角色給扼住了，被悲劇感籠罩着，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誒”陸笙沒想到會有這種說法，先是疑惑了一下，轉而一想便明白了，她大概是還沒有從角色裏剝離出來，可是“唉，我大概這輩子都體驗不到這麼奇妙的感覺了”陸笙神情低落。“怎麼會呢女中音也有很出彩的角色，你這麼優秀，總會有適合你的角色，能讓你站在臺上發光發亮的那種”顧明雲即刻反駁，又安慰她。“你明白那種感覺嗎”“什麼”“不甘心當陪襯”顧明雲聞言頓住，在這一刻陸笙的神情是銳利的，肉眼可見的不甘。顧明雲突然覺得無話可說，她想說不會的，不會有人永遠給別人當陪襯，但她說不出口，這不是唱功出不出彩的問題，而是當不當主角的問題，陸笙想演主角，但那太難了，機率小到顧明雲都不敢細想。陸笙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笑道：“幹嘛這麼看我，世道本就不公，我可不需要同情”顧明雲見她想的明白，便也笑了，說：“好，我們不提那些未知的以後，說點距離近的，比如明天，你想不想去喫點好喫的”陸笙想了想，慢慢露出一個苦笑，說：“明天可是房東要來收房租的日子，你確定到時候你會有心情出去喫大餐”顧明雲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轉而變成和陸笙如出一轍的苦笑表情。她扒着手指算了算，想想自己那微薄的幾千塊錢的薪水，再想想那鉅額的上千塊的房租，怎麼算怎麼擠也拿不出喫大餐的底氣了。“唉，睡覺睡覺”顧明雲哀嘆一聲，拿被子把自己捲起來裹好。臨睡着之前，她想起賀黎今天災車上說的那一番話，也或許是因爲沒有得到專業的認可吧，顧明雲心裏很不好受。又想起所謂團花的稱號，顧明雲心中又是一緊。開會那天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顧明雲清楚地記得男人們在一瞬間同時轉頭看過來的場景，很震撼，也很可怕。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竟然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將她推了出去。這種感覺好像小偷，用不正當的手段拿了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於是沒人看得上她，她自己心中也不安。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張漂亮的臉蛋，也要世人對她平和的不帶偏見的目光，想要證明自己，她的努力絲毫不比任何人差。顧明雲思來想去，最終做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先離團裏不熟的男人們遠一些不管他們腦子裏都裝着些什麼想法，她都得主動防備纔行，這已經不是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