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圍着圓桌剛坐下，石蛋便說：“你要儘快離開這裏。”
“什麼？你趕我走？”景澄看着石蛋問道。
石蛋嘆道：“難道大哥的話你忘了？”
“當然沒忘，如果我走了，你孤身一人留在此地，生活相當不便。”
“你也太小看我們乞丐了。沒遇到你之前，我經常一個人露宿在野外，現在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還有喫的、用的和穿的，我算幸福了，所以，你不用爲我操心。”石蛋的語氣相當重，甚至他希望景澄馬上離開小屋。
景澄站起來，慢慢走到電腦桌前面，毫不猶豫坐下，快速打開電源，開始寫作。
石蛋見景澄無動於衷，根本沒有打算去恩施找千儀的意思，不禁怒火中燒，罵道：“你這個不講信用的傢伙，你就是一坨狗屎，一堆爛泥，陰溝裏的廢水……”
景澄瞪大眼睛看着石蛋，幾乎不相信一向疼他的哥哥用這麼惡毒的語言中傷他，可又不能頂嘴，只好停止寫作，用溫和的語言說：“三哥，我一定去恩施，但不是現在。一個殘疾人，何德何能去找千儀。這兩天我也想通了，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成績，當我真正寫出一部膾炙人口的小說時，就有臉見到千儀了。”
“你說的是真的？”石蛋半信半疑。
“三哥，我心裏一直裝作千儀，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我們有差距，如果此時走到一起，我會自卑。而且，這種湊合根本不是愛情，甚至於，我覺得是在侮辱千儀。所以，我要通過努力來彌補我們之間的差距。”
石蛋見景澄滿臉真誠，不再懷疑，問道：“什麼時候可以寫完這部小說？”
“恐怕要三年的時間。”景澄站起來，拄着柺杖走到灰暗的木門前，緊盯着那口井。
“我不知道，但也可能時間會更長。”景澄說。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好讓千儀放棄，然後你就可以找別的女人。”
“三哥，我沒時間說這些，還是寫作吧。”景澄拄着杖，快速返回電腦桌前，咔咔咔敲擊鍵盤。
石蛋見景澄心事重重，也不再追多問，便自個兒走到竈前做飯。
天黑了，景澄拉着石蛋走到院壩。此時，月光朦朧，綴滿芽苞的柳枝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曳着，嫩綠的草尖正向外張望。
“二哥走了，大哥也走了，小屋越來越孤獨。”景澄嘆道。
石蛋佝僂着身子，背靠柳樹蹲了下來。景澄搖了一下頭，把柺杖擱到井邊，也挨着石蛋蹲了下來。
“當初，我們兄弟四人高高興興來到這裏，僅一年多的時間，就走了大哥和二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我。”石蛋平靜地說。
景澄猛然側過頭，心疼地說：“不允這樣說。三哥，我們要堅強地活下去。”
“當然，我很想等到你和千儀結婚之後再走，那樣的話，我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景澄明白三哥是在警示他，因爲乞丐的命不是自己說了算，說不定今天走，也有可能明天。
“三哥，請相信我，我會努力寫作，早日走到千儀身邊。”
石蛋看着愈發破舊的老屋，嘆了一口氣，拼命站了起來。
“三哥，不再坐會兒？”
石蛋搖着頭，一瘸一拐走向小屋。
景澄站起來，望了望遠方——恩施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斷腿，搖頭苦笑了一番，才拄着柺杖向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