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不太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也不願意聽着一羣女人家長裏短，可是想要顧延兄妹臭名昭著，她總要讓人知道他們幹了什麼纔行。</p>
事情辦完，該做的都做了，她自然也就找個藉口開溜。</p>
方纔席上要裝着憂心難過，替她那人人眼中都死了的“夫君”傷心，謝于歸半點兒東西都沒喫，這會兒出了裴家之後，肚子就餓得咕咕直叫。</p>
裴家就在城西，離唐家鋪子不遠，謝于歸想起那日讓繡瑩帶回去的喫的，就忍不住直咽口水，她對着阿來說道：“想喫蹄花嗎？”</p>
阿來瘋狂點頭。</p>
謝于歸笑：“走。”</p>
天上的雪已經停了下來，京中街道之上也有人剷雪。</p>
謝于歸身上罩着斗篷，帽子蓋着之後上頭的兔毛遮住了大半張臉，而阿來穿着綠色小襖跟在謝于歸身後，兩人避開了大路一直抄着小道，很快就到了唐家鋪子。</p>
那鋪子瞧着不大，門口也是最簡單的木板搭着，磚石壘起來幾個巨大的竈頭，上面放着鐵鍋燉着濃白湯汁的蹄花，旁邊還有幾鍋燉的黃燦燦的雞湯。</p>
煙霧繚繞之下，那肉香遠遠就飄了出來。</p>
謝于歸和阿來幾乎同時深吸了口氣，喉間滾動時候狠狠嚥了口口水，然後快步就直接走了進去。</p>
“二位姑娘要喫些什麼？”</p>
“酸筍蹄花，還有菱粉棗糕。”</p>
脆生生的聲音讓的那邊正在朝着樓上走的人腳下一頓，就聽到那聲音繼續，</p>
“多加酸筍和香蒜，再加一勺麻油，蹄花要勁道的，不要燉的太爛。”</p>
尋常人總喜歡喫燉的軟爛的蹄花，可謝于歸卻喜歡恰好到處勁道的，她覺得那樣的蹄花啃起來纔夠勁兒。</p>
“好嘞，姑娘這邊請。”</p>
樓梯上的人赫然回頭，就瞧見那道跟着小二走到柱子後面的身影。</p>
他緊抿着脣朝下走了幾步，就見到那邊坐在桌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一下又一下的來回輕晃，一邊正與身邊的綠衣丫環說着什麼的女子。</p>
“王爺？”</p>
許四隱見自家王爺突然下去，他有些疑惑的跟着退了幾步，就見到坐在那裏的謝于歸，他頓時驚愕出聲，“顧少夫人？她怎麼來這兒了？”</p>
“顧少夫人？謝氏？”</p>
韓恕擡眼看着許四隱。</p>
許四隱連忙說道：“對啊，那就是顧家那位少夫人，她身邊那個丫環叫阿來，上次在大佛寺的時候就是她一起去的。”</p>
韓恕聞言看着那邊。</p>
這就是讓胡辛袒護的人？</p>
她眉眼清麗，容貌出衆，笑起來時眼尾微彎。</p>
瞧着心情好像是極好，她交叉着手放在桌面時十指偶爾輕碰着，與那丫環說話時還不時朝着門前的大鍋望去，看着門外的大鍋一臉的垂涎。</p>
……</p>
“阿恕，快點快點，餓死我了。”</p>
“我跟你說，你別瞧着這鋪子簡陋，東西也放在門前，可是這滿京城的酒樓飯館，最好喫的還是他們家的蹄花。”</p>
“多加酸筍和香蒜，再來一勺麻油，蹄花別燉的太爛，那滋味……絕了！”</p>
他不喜油膩，她卻無肉不歡。</p>
她總喜歡逼着他喫些不愛的東西，然後在看着他一臉生無可戀時得意的笑。</p>
……</p>
韓恕手心微抖，薄脣抿的更緊。</p>
他想要下去，想要走到那人跟前，可剛挪動了一步，就停了下來。</p>
不，不能去。</p>
若不是她，褻瀆了她。</p>
若是她……</p>
若是她，她爲何不回來？</p>
而且不一樣的容貌，不一樣的人，謝于歸是謝家之女活了近二十年，而她卻早就已經死了，她又怎麼可能還活着，變成了旁人？！</p>
韓恕拳心捏緊，許久之後才轉身朝着樓上走去。</p>
許四隱愣了一下，朝着那邊多看了一眼後，就連忙跟了上去，急急叫了聲“王爺”。</p>
“我跟你說……”</p>
謝于歸正跟阿來說的開心，就隱約聽到有人在喊王爺，她臉色一變連忙回頭朝着樓邊看去，卻見那邊人頭攢動，卻沒任何相熟的面孔。</p>
大晉的王爺當年死的死，去封地的去封地，留在京中的攏共就只有那麼兩三個。</p>
若是見到其他的也就算了，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可要是見到韓恕……</p>
謝于歸想一想都心坎兒涼。</p>
當年她喜歡唐家鋪子的喫食，韓恕卻總不願意過來，而且他最討厭的就是油膩之物，想着他應該是不會來這裏的。</p>
況且京城這麼大，她只是突發奇想想要過來罷了，哪就那麼巧就能遇見了。</p>
謝于歸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在店內四處看了一圈，隨即笑自己韓恕都成了陰影了。</p>
旁邊阿來戳戳謝于歸：“小姐？”</p>
謝于歸放下心來，回頭笑道：“沒事兒，等下喫完咱們就回去。”</p>
……</p>
韓恕雖然告訴自己，那不可能是李雁初，可是當立於樓上，隔着半道簾子時，他卻依舊忍不住看着樓下說笑的女子。</p>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店內的小二將酸筍蹄花端了過去，見她翹着手指先選了軟筋的地方，裹着酸筍塞進嘴裏。</p>
紅亮亮的麻油讓得她直哈氣，她倒了水喝了之後，眼眶都辣紅了，可卻依舊笑眯眯的，一邊哈氣一邊繼續喫着，嘴裏都不見停歇。</p>
“我跟你說，這蘸汁兒就得辣才過癮……”</p>
韓恕手中微抖，攏在袖子裏緊握成拳。</p>
許四隱站在韓恕身後，見他目不轉睛的看着謝于歸那邊，遲疑道：“王爺，這顧少夫人可有什麼不對？”</p>
打從剛纔開始，王爺就一直看她。</p>
那目光就跟噬人的猛獸似的，深沉沉的叫人生寒。</p>
韓恕聲音微啞：“之前叫你查她，查的如何？”</p>
許四隱沒覺察出不對，只是聽他問起謝于歸時，頓時興奮起來說道：</p>
“那可精彩了，王爺您是不知道，屬下原本只是去查這位顧少夫人的，可誰想到居然查到了顧家那位世子爺頭上。”</p>
見韓恕擡眼看他。</p>
許四隱說道：“前幾天京中突然多了些傳言，全是和顧家少夫人以及那位顧世子有關的，屬下覺着奇怪就讓人查了一下，誰知道居然查到了曹浦頭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