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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屋裏生着火盆,空氣卻似乎凝固了,特別的壓抑,讓人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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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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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從哪兒轉來了嬰兒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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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像耗子的叫聲,尖尖細細的,若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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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出了幻覺?小木匠愣了一下,連忙掐了一下凍僵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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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也似乎聽到了,側了一下身子朝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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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聲,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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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匠愣了一下,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好似一條狗,猛地竄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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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啼從狗窩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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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來到狗窩旁,探下頭去,在稻草上,兩隻狗崽和一個滿身血污的女嬰止依偎在母狗的肚皮下。
一秒記住> </p>
兩隻狗崽正在甜甜的睡覺,那女嬰正吸吮着狗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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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廣場面溫馨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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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七仙女前腳剛走,老母狗剛生了狗崽,母愛氾濫,它後腳就悄悄的跟着接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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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吃了轉胎草還轉不過來的女嬰,命太毒了,簡直砸了她的招牌,幸好是個夭嬰,還是早扔爲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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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迷離,七仙女哪顧的後面有狗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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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老鷹澗,幸好風大雪厚,那女嬰拋下去,竟沒有受傷,被四眼老母狗銜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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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急忙抱起了嬰兒,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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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裏個小親親(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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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裏個小心肝(哎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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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親親愛愛的小棉襖(哎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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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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冪冪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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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可憐的小九九,我們的女主人公,多虧了四眼老母狗,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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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有城市的套路,農村有農村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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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嬰兒出生了,常常要認個乾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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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命貴的嬰兒,抱出屋門的那一刻,一般事先約好了人,在門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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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那一刻,見了男的認乾爹,女的就認乾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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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沒約人的窮丫頭,出了門檻看到的第一眼活物,非人非禽,是獸,是救了性命的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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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情於理,小九都得認了老母狗作乾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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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大難不死的小九,無可厚非,四眼老母狗就成了她的乾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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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飯時,馮四爺賞的那塊肥豬肉派上了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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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熟了,滿屋是香噴噴的肉香,屋裏裝不下了,便溢向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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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瘦成了排骨的狗狗,肉香吸引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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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盛了一碗冒尖肉,肥瘦相連,油星閃閃發光,頭也不回地走到狗窩旁,倒進了一個殘缺的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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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排骨老母狗飛快地跑過來,猛地一口吞下一塊肥肉,隨即又吐了出來,被燙的嗚嗚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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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頃,又猛地一口咬住鑽進窩內,狼吞虎嚥起來,不時發出歡快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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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腳老太婆正站在屋內,透過窗縫看到了,連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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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你個鱉孫,羊羔瘋犯了不成,盡糟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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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照樣紛紛揚揚地下着,風,照樣肆無忌憚地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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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腳老太婆的乾嚎很快被風撕的粉碎,拋散在了這遠離都市的異鄉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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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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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三五天,臘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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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諺說,臘八臘米飯,臘的大人小孩不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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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過了臘八就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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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勞累了一年的農們,過年也該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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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過年也該或多或少地割塊豬肉了,是該給家人們打打牙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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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臘八,嫁妝打製也該告一段落了,本年的己經打製完畢。
那些美麗的山村姑娘們,單等着歡快的蘆笙響起來,那時新郎就要騎着毛驢來迎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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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人家可閒不起,更何況家裏還有這麼多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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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想找別的活幹,只可惜大雪封了山,一切都在雪被下沉寂,路上連個鬼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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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忙碌了大半年,大雪天就貓幾天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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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終於有了休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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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女主人公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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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上面有八個姐姐,大姐叫青麥,而且叫青禾,三姐叫青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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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朝下,也不知道譚木匠實在想不出好名字,還是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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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就叫小四,小五,小六……以此類推,我們的女主人公就有了小名,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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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譚木匠夫婦叫着挺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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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還開玩笑說,“小九,小九,跟着姐姐走,姐姐喫完了,小九沒有,愁的小九滿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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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又多了一口人,只不過鍋裏多加了一瓢水,一雙筷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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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夫婦覺的全當一隻貓,不,金貴一點說,當個狗崽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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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大名,山裏的小妮子就像大山裏的一棵草,起了也沒人叫,純粹瞎費心思,乾脆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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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冬的日子裏,百無聊賴,才過了兩天,他閒的全身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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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羣小小的人兒,好像一個女兒國,成天嘰嘰喳喳個沒完,令他煩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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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裏漸漸的有了年味,李家殺了豬,王家宰了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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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的公共魚塘起了塘,譚木匠家人多,分了兩條大頭鰱魚,兩條草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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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先燉了一鍋魚湯給家人解饞,重要的是給杏子催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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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九太瘦,杏子的奶水又少,譚木匠真擔心養不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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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魚被譚木匠刮鱗剖開,用草掍支撐開肚子,掛在院裏的棗樹枝上,讓凜冽的北風把它吹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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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的山路上,不時地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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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去飛雲浦鎮上趕集,置辦年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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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和杏子合計了一下,香燭兩副,年香一包,寫春聯的紅紙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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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買紅糖蒸糖糕,八角,茴香各種調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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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丈母孃那麼大歲數,也該扯身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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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也十二歲了,也該扯個燈絨布小花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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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合計了一夜,第二天譚木匠匠便背個編織袋去了飛雲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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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雲浦就山腳下,離凌雲渡十八里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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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才掛上樹梢,譚木匠邊走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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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肚裏喫的飽,身上又穿了一件的卡中山裝,精神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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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年輕好啊,雖說腿有點跛,但十幾裏山路也禁不住他晃悠,半個晌午就到了飛雲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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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雲浦是個大鎮,處於鄂豫皖三省交界,是個雞鳴聞三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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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的螞蚱集一下長的又長又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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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年貨和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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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小孩子們也捧着老竈爺老竈奶奶的神像在四處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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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大伯,大嫂大媽,請一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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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一家人四季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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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悠閒的山裏人,嘴裏噴着熱氣,有的頭髮上,鬍鬚上結了一層霜,這兒走走,那兒看看,愜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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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邊走邊看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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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買了一盒蛤蜊油,杏子一過冬天,手總是乾裂紅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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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幾步,他思量着爲幾個小人兒買點東西喫,解解饞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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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什麼呢?他看中了冰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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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去買,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打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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