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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咆哮，一道黑影從九兒背後竄出，撞向了騰起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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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慘嚎，兩者同時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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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野獸是狼，咬人咽喉喫人肉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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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黑影，是九兒的乾孃，救過九兒性命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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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雖說經驗老道，可惜年邁體弱，幸好那隻野狼幼小，剛剛學會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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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狼一狗在酣戰，塵土飛揚，毛髮亂飛，嘶吼慘嚎之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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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麥聽到了，大聲喊着跑過來，杏子，小六，小七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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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一邊跑一邊喊，“打狼呀，打狼，救命呀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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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跑到跟前，杏子用那籮筐砸向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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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狼處了上風，冷不防被籮筐砸住了腦袋，又見這麼多人跑來，駭了一下，嚇的一溜煙鑽進了灌木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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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又撿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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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狗狗，卻倒在了血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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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抱起了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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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的身子已經軟成了麪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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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一家把狗狗埋在了山坡上，那山坡上開滿了野花，白色的芍藥，紅色的連翹，粉紅的迎春，還有一串紅，小草蘭，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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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杏子再也沒帶九兒上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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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這個多災多難的九兒，就像一棵小草，悄悄的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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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九兒五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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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槐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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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槐花白白的，一簇一簇的，堆在樹上，墜彎了枝條，引的蜜蜂嗡嗡地唱着歌採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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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山村都沉浸在槐花香甜的氣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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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可是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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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槐花拌上面清蒸，再潑上蒜泥，孩子們可愛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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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一早起來，便在竹竿上綁了鐵勾子，去上院外勾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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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的那棵彎腰老魏樹下，有不少人在勾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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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在樹下，用那鐵勾子勾着樹枝一擰，“咔嚓”一聲，那槐花連着枝條便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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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下了一場花雨，地上落滿了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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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有小村的講究，她們只捋斷枝上的槐花，落在地上的槐花她們是不撿的，畢竟，這東西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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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睡醒了，從院裏出來找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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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看到媽媽在勾槐花，樹枝“咔嚓”一折，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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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糊塗了，“這孩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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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說，“媽，樹在叫，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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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停止了勾槐花，又看了看九兒，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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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丫頭跟別人不一樣，怕是長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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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個子越竄越高，飯量也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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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口人的家庭，免不了喫糠咽菜，多虧了杏子，青春不接時，掐一把紅薯葉，伴點面，放在鐵鍋裏一蒸，澆上辣椒，便是一道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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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買肉，夏天有知了，知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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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時，點一束火把，用腳一跺小樹，那知了便嘶叫着衝向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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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知了猴更是容易，樹杆上，灌木叢裏，它們趁着夜色紛紛爬上去退皮，伸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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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油，更難不住人，往竈膛裏一扔，不一會兒，便燒的焦黃裏嫩，異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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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蚱蜢，蟈蟈，老飛鬥，小魚小蝦，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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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山野小物件，都是她們的美味佳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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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苦難，儘管無奈，孩子如雛雞，漸漸硬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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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譚木匠的話說，“爪子硬了，會撓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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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太多了，喫穿花費不說，一年的學費便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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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杏子省喫儉用，小木匠頭腦活泛，更是一人當作兩人用，忙裏偷閒在家打個案板，小桌小椅，再讓杏子拿到鎮上去賣，換幾個活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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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依然入不敷出，幾個孩子的學費常常拖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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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六歲時也上了村裏的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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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裏只有兩個民辦老師，一個是小路，教數學，這是個十幾歲的毛孩子，鎮上初中二年級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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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是個老私塾先生，姓錢，滿口之乎者也，教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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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孩子，分成三個年級，擠在一間小草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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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在姐姐的帶領下，怯生生地來到了教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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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錢先生倒是很和藹，見九兒沒有名字，捋着山羊鬍子，望着莽蒼連綿的羣山，思索了一下，大筆一揮，便在點名冊上寫下了九兒的名字，譚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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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九兒有了大名，譚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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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大了，家裏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常常捉襟見肘，恓惶的像秋天的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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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坐月子又不懂的保養身子，落下了月子病，腰躬的似蝦米，常常扶着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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