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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的棗樹上來了一灰只喜鵲,喳喳地叫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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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叫,喜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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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叫醒了譚木匠一家人,譚木匠懷着愉悅的心情,把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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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過早飯,又約了幾個老友玩撲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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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喜事來臨了,七仙女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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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遠道而來的客人,譚木匠感到十分欣喜和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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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匠忙着遞煙,九兒的母親忙徹了一海碗五指山嫩牙毛尖,端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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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九兒,她害羞地笑着,想站起來招待,無奈扭傷的腳不能站,只有乾坐着傻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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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果然與鄉下媒婆不同,先從種苞谷談起,成本多少,利潤又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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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誇譚木匠不但木工手藝好,而且喂的豬膘肥體壯,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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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說了一個時辰,還在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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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七仙女又談到了出力不掙錢,掙錢不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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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裏,累的腰痠背疼不說,夏天曬掉一層皮,冬天又凍掉一層皮,一年東抓西撓的,又能掙幾個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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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畫龍點晴,才入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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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是有手藝,會過日子的人,每天有豬肉喫不說,而且那活輕鬆,不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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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割肉,劃拉幾刀,那鈔票就進了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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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講到鎮上,電燈電話自來水,住着兩層小洋樓,家家戶戶有電視,不出屋就看小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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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舒爽勁,什麼是天堂,這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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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匠也感到一刀切確實是個生意人,況且女兒在城裏的遭遇,恐怕在農村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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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勸起九兒來,九兒低着頭想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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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年齡不饒人,該嫁人了,一晃,自己就成了個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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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籃裏的菜,開始賣時,賣的貴,第二天,焉了,就要降價,到了第三天,葉子發黃,降價也沒人要,只得扔垃圾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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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刀切長的有點醜,又比自己大了五六歲,但是大了知道疼人,而且天天有肉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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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七仙女的話說,“會嫁的嫁胡茬,不會嫁的嫁毛娃,女大三,抱金磚,男大三,也抱金磚,大三歲,抱一塊,大了六歲,那就要抱兩塊金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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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又想到了自己,山村人注重的就是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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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不好的人就是塊爛肉,名聲臭了,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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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雖說比不過縣城,但比小小的山村凌雲渡可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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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再三,九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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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沒有白跑這一趟,真正是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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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恨不得拿個大喇叭滿村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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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鄉下農村小腳老太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拉進去作廣告,就這麼點本事,還上報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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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從十八里遠的地方來,憑真本事,在你眼皮底下,把個老姑娘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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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越想越得意,扭着肥大的屁股,鴨子一樣,從村西頭第二家起,串起門來(第一家是劉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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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上午,凌雲渡的人都知道了九兒有了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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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說媒的是十八里外的七仙女,不是本村的劉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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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回去了,樂悠悠地去向一刀切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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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老瓦匠夫婦,正圍着小方桌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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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連忙讓座,七仙女也不客氣,走了那麼遠的路,正好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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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喝了一瓶啤酒,又挾了幾筷子肥腸,才把去凌雲渡的事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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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瓦匠聽了沉默不語,一刀切的母親,姓唐,做事黏黏糊糊的,人送外號唐雞屎,好像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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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雞屎衝兒子翻了一下白眼,“那麼多的女孩你不願意,非要找個漂亮的,漂亮是管喫管喝,而且聽說這姑娘名聲不好,自古紅顏多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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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正爲扳了劉媒婆一局而高興,沒想到這頭要摞擔子,連忙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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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的漂亮好啊,基因好,生下的孩子賊漂亮,名聲不好,年輕人沒經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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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話說,寧要從良的妻,不要爲娼的婦,經過了事,想明白了,就會踏踏實實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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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傳》裏,有個司令韓世忠還娶了個梁紅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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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雞屎沒想到七仙女這麼能說,而且聽起來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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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想一刀切二三十了,成了名副其實的寡漢條子,錯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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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娶九兒這樣的女人,沒結過婚的婦女,似乎有點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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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看準了孃的心思,“俺舅不是地貓子嗎?請他來佈置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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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點醒了唐雞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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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有陰就有陽,自古就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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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雞屎說,“你個混帳王八蛋,什麼地貓子,你舅舅是拜過師,正而八經的風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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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百里都有名氣,連縣城的人都請過他,到你嘴巴里就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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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扭頭又對老瓦匠說,“給我準備一塊好刀子肉,這麼長時間沒走親戚了,今個我就要去我兄弟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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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孃一同意,這事就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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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唐雞屎拿着九兒的生辰八字去了弟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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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推算,一刀切是金命,釵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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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是木命,門檻木,居家過日子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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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着一刀切能掙錢,而九兒,是門檻,擋着錢不朝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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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佳佳好命,天緣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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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雞屎終於打消了最後一絲顧慮,以下就是打算結婚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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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斟酌,下禮定在了陰曆十二月二十六,六六大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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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日子定在了來年的三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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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年陰曆十二月二十六日,凌雲渡的上空還飄蕩着一股股炸年糕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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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勞了一年的農人們,正享受着豐收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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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來下聘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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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穿着粉紅的襖褲,描了眉搽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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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眉毛描的又粗又黑,好像兩條燒火棍,那粉搽的就像驢屎蛋上落了一層霜,一走路,啪啪地朝地上掉,也不怕砸傷了她那三寸小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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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驢車上,隨着山路的崎嶇而來回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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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的身旁還放了個錄音機,正播放着《今天是個好日子》,歌聲嘹亮而優美,不時地有行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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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車的把式穿着軍大衣,戴着“氣死風”帽子,那帽子一下可拉到脖子,只露兩個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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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驢車上,拉的東西比凌雲渡唯一的小賣部裏的東西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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