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兒的蘆笙 >第七十一章初識南國君
    恩愛是在衆人面前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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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上天輕輕拍着小俠的背,驕傲地說,“我一人出來打工,回家就變成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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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不禁想起了二姐青禾,心裏飄起了一股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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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也是在這個紡織廠裏打工,認識了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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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是相信愛情的人,她相信,此生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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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去了辛十八的老家,那個遙遠而偏僻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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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大山的青禾,日子過成了初學者的歌,時而不着調,時而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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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死的時候,九兒給二姐打過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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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家太窮了,每天種地,砍柴,忙不完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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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喫不上兩回肉,她早就想回家看看了,只是沒有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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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丈夫得了病,欠了屁股饑荒,她不能回家盡孝了,就當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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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想起二姐,心裏瓦涼瓦涼的,說不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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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九兒心酸的是,父親年年給二姐寄錢,寄物,可杯水車薪,不起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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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青麥知道了二姐的情況,青麥想讓她去杭州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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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二姐既要照顧生病的丈夫,還要侍候年邁的公婆,兒女,哪裏都走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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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二姐青禾在大山裏孤獨地熬着,像一盞殘破的油燈,熬着那一點點可憐的燈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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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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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不想嫁給愛情,愛情這個東西,虛無縹緲並不可靠,遠沒有大口肉大把鈔票來的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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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哪有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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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無人替你負重,靠山喫山,無山獨擔,不喫黑的苦,就不知紅的甜,自己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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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就他媽的這個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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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間裏的生活勞累而又單調,人在車間裏活成了忙忙碌碌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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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累的腰痠背疼的,下了班倒牀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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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也好,人活成了機器,再也不用胡思亂想,再也不用心累,每天干活,喫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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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累再苦的環境也阻擋不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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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牛上天和小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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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上天沉默寡言,小俠天真無邪,兩人也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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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津津有味地喫着魚,秀着恩愛,過來了幾個廠裏的裝卸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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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爲首的是個黑臉大漢,大漢背上紋了只下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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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紋身看着令人難受,好象背了一隻病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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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臉大漢走到牛上天面前,一個耳光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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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奶奶的,竟敢對我老鄉做出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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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大三粗的牛上天,極有涵養,捱了打,呆若木雞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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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俠連忙站起來去護牛上天,一下碰掉了一隻碗,正好落在九兒腳上,疼的九兒站起來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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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上天要走,卻被幾個人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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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上天一下跪在了地上,“別打了,別打了,我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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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保安走過去,問清了原委,一抖肩說,“手別太重,弄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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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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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臉漢子咆哮着,問小俠,“我帶你來時咋說的?你在這兒談戀愛,屁股一拍跟人跑了,我回家咋向你的父母交待?你父母給我要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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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的小俠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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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見小俠可憐,急忙扶着小俠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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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臉漢子揍牛上天,還有另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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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聽誰說的,牛上天已結了婚,老婆在鄉下帶着孩子種了幾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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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遠沒有拳腳來的實在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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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牛上天捱打的第二天,牛上天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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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小八和小皮球,牛上天和小俠,對這種打工得來的愛情,九兒說不好是讚許還是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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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只是覺的心疼,卑微的人,卑微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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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芸衆生裏,我是哪一個?花開也糾結,爲誰添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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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每個人都不可能預測先知,更多人的人生,倒像是摸着石頭過河,小心翼翼而又盲然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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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苦哈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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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紡織廠裏也有好男人,有個機修工,叫南國君,老是笑眯眯的,不卑也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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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工友把他當成了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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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國君與別的機修工不同,別的機修工永遠穿着髒兮兮的工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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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南國君呢?永遠穿着西服,打着領帶,幹活時才換上工作服,顯的乾淨而又有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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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喜歡默默無聞的人,默默地幹活,默默地掙錢,給人一種踏實感,一看就是過日子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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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想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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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也打聽過南國君,南國君一開始在技術部,不知怎麼搞的,又到了裝卸隊,幹了幾個月,又到了維修部,好一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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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每天在粗紗車間忙活着,看那粗粗的纖維鑽進機器,再鑽出來時已變成了細細的絲線,纏在了錠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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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輕盈地走着,從這頭到那頭是六十個錠子,從那頭到這頭也是六十個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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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來回走着,巡視着,哪根粗紗斷了,她便伸出小巧的手,快速而準確地一拈,便接上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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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了不行,慢了手指若被纏住,那棉棉軟軟的纖維由於速度過快,就變成了刀子,可以把手指絞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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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修工南國君時常巡視着機器,他每天有意無意地走過九兒面前,九兒發現,他總是偷偷地打量着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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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次九兒熱的受在受不了,摘掉了帽子,南國君便讓她束好頭髮,戴上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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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髮要是纏在了錠子上,要出大事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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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國君好像熱心過度,他的職責是粗紗車間,但他連細紗車間,清花車間都要盤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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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年輕的女孩子總是沒話找話,他總是公事公辦,有時簡直是視若無睹,氣的女孩子們跟他起了個綽號,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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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看到九點,南國君纔有了笑臉,滿眼是欣賞的表情,好像兩人相識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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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也喜歡他的正經,南國君在九兒眼裏,成了癩蛤蟆中的天鵝,麻雀中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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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南國君成了女孩心中的風景,又成爲了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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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九兒也喫醋,有次南國君剛修完機器,小利遞給了他幾張衛生紙,氣的九兒罵了句,“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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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從小喜歡畫畫,只是長大忙成了陀螺,無瑕顧及,而今在廠裏打工,倒靜下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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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間里正面牆壁上有塊黑板,因爲是私人企業,從建廠至今,還沒有用過,粉筆倒是不缺,黑板下放了整整一箱粉筆,成了員工們閒瑕塗鴉的風水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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