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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是新人,而且是除了畫畫,一無所知的新人,一沒背景二沒靠山,自然免不了被人排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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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青青的眼裏,九兒就是個山裏的柴禾妞,只適合在山窩窩裏鑽來鑽去,捉只鳥,逮條魚,種個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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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的畫,也是粗俗不堪,什麼靈氣,連幼兒園的小孩子也能畫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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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禾妞永遠是柴禾妞,即使穿上皇帝的蟒袍,也脫不了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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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來的第二天,大夥喝咖啡,九兒以前聽說過這玩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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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電視裏常放的,有一隻烏鴉飛過,一邊扇動着翅膀,一邊歡快地叫着,“咕呱,咕呱,老鴉咖啡,味道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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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好口渴,估計咖啡涼了,九兒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兩口就下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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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嘴裏,才知這玩藝的妙處,原來是綢緞面子蒙雞寵,外面光鮮裏面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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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皺了皺眉,差點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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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媽的不是好東西,又苦又澀,還帶着一股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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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有點像黃蓮,又有點像驢尿漚出的氣味,九兒差點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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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九兒,好像看一個動物,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一個人甚至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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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青白了九兒一眼,“這玩藝老貴了,別吐出來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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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一愣,這種軟刀子殺人,傷人之深卻又令人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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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人打圓場,“喝咖啡要放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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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連忙拿起糖罐去倒,一扭頭,又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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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宋青青用一把小小的勺子,臼一點點白糖,灑向咖啡杯裏,又輕輕攪動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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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用那小勺臼了一點點,輕啓朱脣,慢慢地倒入口中,好似在品味,一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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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是有靈魂的,只能用來品嚐,只有白開水才用來解渴。”宋青青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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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不明白,既然不解渴,還買咖啡幹嘛,咖啡有靈魂,白開水就沒有靈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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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好的咖啡離開了水,也只是咖啡豆未未,發不出這誘人的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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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還是喝白開水的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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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來,有靈魂的還是白開水,即實惠又實用,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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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九兒作爲新人,她不敢說,畢竟坐在有空調的屋裏,不付出那麼大的勞動力,工資又高出許多,九兒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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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的員工看不慣宋青青的作風,看不慣又有怎麼辦法?宋青青業務過硬,又是總監,人家是有資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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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南國君解了圍,“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各人有各人的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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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青撇了撇嘴,她一向不與打雜的說話,怕浪費時間,偶爾說一句,也是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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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南國君幫着九兒說話,宋青青特別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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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蘿蔔,怎麼青菜,我看你倆是蝦對蝦,蟹對蟹,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你們倆個不是在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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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宋青青的指責,坐在九兒後面的常靜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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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靜的父親是紡織廠集團的一個小股東,她不怕宋青青,當時就頂了一下宋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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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烏龜,是王八,談戀愛也不犯法呀,你不談嗎?你又能找個啥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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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青說,“憑姐這身條件,長的花容月貌,氣質高貴典雅,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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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也是龍鳳配,最差的也要找個富二代。
十個鳳凰男見了我,要有九個死命追我,另一個不追我,還是個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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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靜又說,“那廠裏怎麼沒人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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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裏有富二代嗎?”宋青青有點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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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有,老闆的兒子不是從劍橋回來了嗎?”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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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闆林巧元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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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在麻省讀書,兒子在英國劍橋讀書,林巧元年紀大了,有了培養接班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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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就傳說林巧元的兒子從英國回來了,正在紡織廠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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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一直沒有看到林老闆的兒子,別說沒看到,有人留意察了一下,連姓林的年輕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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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一條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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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雜工南國君剛走到門口,就被宋青青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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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青從來不飲水機裏的水,說是千滾水,裏面亞硝酸鹽沉澱太多,對身體危害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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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青只用現燒的開水泡咖啡,她見南國君要走,便叫南國君用電壺再燒壺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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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開了水,南國君剛要給宋青青泡茶,宋青青又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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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驢,怎麼長了個驢腦袋?不會把蓋打開,排排蒸汽嗎?讓水中有毒物質揮發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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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都爲南國君憤不平,南國君只是咬了一下嘴脣,仍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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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再有力,打在棉花上,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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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又是一陣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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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新人的九兒十分勤奮,她不漏下任何一個的學習機會,最令九兒難堪的是她對電腦一無所知,只好從頭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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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忙於工作,電腦只有在下班後纔有時間學習,幸好九兒尋到了一個願意教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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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就是南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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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廣告部上的都是白班,每當喫午飯的間隙,還是下了班以後,南國君便教九兒學習起電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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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殺毒軟件,這是網站……,南國君教的認真,九兒也學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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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九兒才發出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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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接觸多了,謠言如風,瞬間充滿了廠裏的每個角落,九兒不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談戀愛又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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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也觀察過南國君,這是一個老實人,沒有一句廢話,該乾的活總是一絲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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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又“幼稚”的可笑,九兒向他講起過遙遠的北方,那高聳入雲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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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上的熊瞎子,還有長了角的蟒蛇,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鳥兒,五顏六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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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的南國君張大了嘴,他沒想到人煙稀少的大山,會這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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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君也講了他家的一個親戚,太窮了,窮的家裏只有一套別墅,一輛奔馳,還有兩百多萬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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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把九兒逗笑了,沒想到這塊木頭,也有幽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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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也試探過他的家庭,但南國君顯的特別木訥,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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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是個普通人,她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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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就想找一個老實人,一個平凡的人,不求大富大貴,不求出入有寶馬,食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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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哪怕喫糠咽菜,互相體貼着過小日子,過完這普通的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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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也暗罵過他是一塊木頭,老話說,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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