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兒的蘆笙 >第八十六章妨人的白虎精
    九兒心裏一沉,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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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後傳來了一句陰冷的聲音,“白虎精進宅子,不死大人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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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一陣心疼,眼淚差點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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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指山還是那個五指山,凌雲渡還是那個凌雲渡,九兒,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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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偏僻而微小的山村,還是那麼閉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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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雲渡的村民,還是老樣子活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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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種活法裏,有的人活出了精彩,有的人活成了傳奇,而九兒卻話成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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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蕩,不要臉,作風敗壞,成了九兒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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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紀輕輕談戀愛,未婚先孕,流產,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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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村民看來,九兒家的祖墳風水不好,九兒的父親,譚木匠是個倒插門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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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木匠家的祖墳在河灘上,周圍一圈青山,這叫懷中抱月,而旁邊的那條嘎吶河,又如玉帶,這叫玉帶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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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玉帶纏身是當官的標配,所以,有祖宗的保佑,老譚家纔出了中專生,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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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譚木匠,倒扎門到了凌雲渡,成了上門女婿,大概距離有點遠,老祖宗的保佑能力可能用完了,保佑不了九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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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九兒只有靠這邊的祖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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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九兒的姥爺的墳墓葬在了山溝溝的凹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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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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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則淹,無雨則旱,一年當中,就是長草也是稀稀拉拉的,淹淹旱旱,旱旱淹淹,是個大活人也該被折騰成重度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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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沒風水,就是有風水也該折騰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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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這些經歷,對於凌雲渡的村民來說,簡直是羞殺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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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馮大牙子的話說,就是“打先人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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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的先人要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後人,即使只剩下一具骨架,恐怕也要頂開棺材板,不跳出來罵人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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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走在狹窄的村路上,短短的小路今天卻是那麼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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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路上己經有了三三兩兩上地收秋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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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到九兒,有的打聲招呼,更多的是連招呼也不打,匆匆而過,彷彿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這令九兒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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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外國老頭兒但丁說過,“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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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到了中國,則被某些人說成了,“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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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九兒走的是自己的人生之路,與這些村民風牛馬不相及,九兒也不知妨礙了他們怎麼?他們要這樣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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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的家在村中央,在院門前碰到了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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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爲小學教師的金子顯的乾淨而利索,她騎着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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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行車筐裝着教案,前槓上加了個小小的座椅,坐着她的小女兒,後座上則坐着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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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比九兒大了兩個月,九兒沒想到,金子已有了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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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淡淡地打了聲招呼,“回來了啊,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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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金子姐,回屋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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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金子說,“兒子上二年級,女兒上幼兒園,不說了,快到上課時間了,有空上我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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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心裏一陣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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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進了家門,原來空蕩蕩的院子變的擁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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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裏堆滿了莊稼,花生秧,芝麻桿,沒剝皮的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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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匠正在抖芝麻粒,芝麻桿割下來兩天了,已被秋天的陽光烤的枯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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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匠抱起一捆芝麻桿,把芝麻桿頭朝下,一手拿着木棍,輕輕地拍打着芝麻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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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氣重了不行,力氣重了,那枯焦的芝麻葉也就落了下來,黑竭色的碎芝麻葉夾在芝麻當中,又要用籮篩一遍遍地篩選,特別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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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看着那紅色的,白色的芝麻粒,下雪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感到又親切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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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的母親站在旁邊,由於生多了孩子,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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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的腰躬成了蝦米,她用笤帚輕輕拂去芝麻葉,把大片的芝麻葉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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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豆麪條的時候,放點芝麻葉,是小村人的最愛,沾稠,香甜,透着秋的原滋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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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另一種喫法,把剛收下的芝麻粒放到鐵鍋裏,炒至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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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石臼裏,用石錘一舂,只要灑點鹽巴,便是一道精美的下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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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雲渡的人把這叫作芝麻鹽,十分貼切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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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這裏沒有放任何香精,調料,純粹的原生態,無污染純綠色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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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看見了九兒,愣了一下,那木棒便敲住了拿芝麻桿的手,父親連忙放下芝麻桿,吹了一下手,去幫九兒拿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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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看見了九兒,連忙扔下了笤帚,核桃臉笑成了一朵盛開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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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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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點了點頭,喉嚨好似堵上了東西,想說話卻吐不出來,就連眼睛也是一熱,似有淚涌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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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回屋休息去,娘給你做飯去。”娘蹣跚着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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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落淚了,連忙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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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頭啊,你哭啥?”父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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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呢,沒呢,爹,風迷住了服。”九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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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女)欲養而孝不在,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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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啊!你們的恩情此生難以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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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還是以前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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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來了,秋天來了,秋天沒有夏日的熱情,秋天也沒有冬天的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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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也沒有春天的百花,秋天只有,只有足夠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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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淒涼,淒涼的令人沉悶,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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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首歌中所唱,他鄉沒有自由,沒有九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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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和九月九,只有家中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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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兒回來的也正是時候,父母年邁,家中收秋正需要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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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話說,八月秋忙,繡女下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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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的九兒,只是悶在院裏,幫父母拾掇一下莊稼,從不走出院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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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日慚消瘦的九兒,老木匠夫婦明白女兒的心思,只有不斷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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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九兒的母親趁着天黑,挎了半籃子土雞蛋,還有十來個香瓜去了劉媒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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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媒婆扳着臉,她對飛雲浦鎮上的“七仙女”保了九兒的媒,面對比賽,而使自己敗北的事,一直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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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輸掉的不僅是名聲,更是輸掉了不少經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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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她一提起這事就渾身是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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