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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門外，有個蓬頭垢面的男子拉着二胡在討飯，那是一首巜二泉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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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涼，悽美，幽怨，那飯店老闆走了出來，眼瞪的像雞蛋，惡聲驅趕着討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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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真是個好東西，世人忙忙碌碌，就爲了這薄薄的一張花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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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張花紙頭，能解千種惆悵，能化萬種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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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可以上孝父母，下贈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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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它，滿頭烏絲的少年郎，漂白了頭髮，臉上佈滿了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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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它男子漢，無它漢子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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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錢逼死英雄漢，又有多少英雄豪傑爲它折斷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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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討飯的漢子，雖然衣着破舊，但乾淨整潔，九兒動了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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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看不下去了，捅了下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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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掏出了一張鈔票，遞給了他，在那人的千恩萬謝之中，兩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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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前面走，九兒後面跟，距離越拉越大，九兒感到好笑，沒人的時候，那麼大的騷情，有了人，又是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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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經結了婚，九兒也不害羞，追上去拉住了馮天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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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手抖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一笑，兩人手拉着手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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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北風趕走了許多閒逛的人，只有路邊擺攤的小販們搓着手，揉着耳朵，大口地呼着熱氣在等待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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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買了幾個凍鴨梨，九兒吸溜着鼻子，啃着鴨梨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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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梨涼涼的，又酸又甜，一直甜到了九兒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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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天才，你愛我嗎？”九兒悄悄的問，烏黑的眼珠盯着馮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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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本來伶牙俐齒，被九兒一問，害羞了，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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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呀，婚都結了，哪能不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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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愛呢？”九兒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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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撓撓頭皮，吭哧吭哧地說，“你當家，掙的錢都歸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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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又笑，露出兩個潔白的小虎牙，她踩着厚厚的積雪，那雪咯吱咯吱地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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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風停了，本來陰暗的天越發陰暗了，像霧，迷迷濛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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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田野看不見了，近處的樹木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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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汽車閃着微黃的光，尖叫着緩緩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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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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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雪，鹽粒兒似的，沙沙地下，不一會兒，樹技上便堆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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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和馮天才走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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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大街格外空曠，風捲着雪，雪挾着風，到處是北風的呼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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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的，九兒又想起了那個夢，那個奇怪的，滿天飛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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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迷漫中，那隻白虎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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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雪中，若隱若現，那是一隻會飛的，美麗的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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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白虎，通體雪白，好像陽光下的冰雕，散發着晶瑩奪目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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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濃霧迷漫的空中，它正在悄無聲息地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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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長長的鬍鬚，鋒利的牙齒，血盆大口中，一輪血紅的舌頭伸進伸出，舌上的倒刺清晰可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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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駭人的虎掌，長長的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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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彷彿嗅到了腥氣，不禁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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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不由地緊緊抓住了馮天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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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很奇怪，一向奔放大膽的九兒爲什麼抓的這麼緊？他感到了九兒的顫抖。
“是不是寒冷，還是怕雪大滑倒了。”馮天才關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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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沒有回答，她在搜索着以前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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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是一隻飢餓的白虎，不知她是在尋找食物？還是在尋找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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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到這裏，心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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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感到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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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起了小山村的傳說，五指山上啊，有座宏偉的五指廟，五指廟前啊，有片大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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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裏住着白虎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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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公白虎出去找食喫，等它拖着一隻獐子回來的時候，懷着身孕的母白虎被人射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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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隻公白虎便四處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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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凌雲渡，到了桃花庵，再到飛雲浦，那些村民們日夜聽到白虎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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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白虎瘋了吧，爲了殺死這隻白虎，村民們想了很多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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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陷阱，毒殺，火燒，都被白虎一一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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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老獵人想到了一個辦法，把母白虎的皮蒙在了稻草上，做了一隻假虎，放在了村後大槐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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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白虎東尋西覓，終於，它見到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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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陰天，夕陽喝醉了酒，歪歪斜斜地掛在了樹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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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東張西望了一會，最終流着淚走向了它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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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落入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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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在陷井裏連連嘶吼，震的山谷嗡嗡直響，陷井壁上的塵土撲哧撲哧真朝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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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井上面站滿了人，一聲令下，巨石，弓箭一齊射向了那隻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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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白虎精疲力盡，身上又插滿了箭，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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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以爲它要倒下的時候，忽然響起一聲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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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冬臘月，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怎會有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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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人們驚訝的時候，奇怪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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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陷井裏的白虎一聲大吼，又好似一聲炸雷，那負傷的白虎竟一下竄出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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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起了一股旋風，煙塵迷濛的大夥睜不開眼，有幾人被颳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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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白虎叼起了那隻白虎皮，咆哮一聲，竟一墜入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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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又跑到懸崖下面去看，哪兒有白虎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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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的老人都說那白虎太癡情了，沒有摔下懸崖，而是騰雲駕霧成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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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孩童的笑聲傳來，驚醒了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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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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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墨的霧卻散開了許多，天空似乎亮了一些，冰粒兒卻下的更稠密了，漸漸的連成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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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感到頭髮溼漉漉的，用手一抹，才知是雪粒兒夾着細雨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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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話講，雨夾雪，下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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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密，馮天才急忙拉着九兒去商店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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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店裏，才知道是家彩票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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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是規矩人，不吸菸不喝酒不賭博，唯一的愛好就是買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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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個十元八元的，權當買盒煙，又不傷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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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買了十來年彩票，最大獎只中過兩百元，總的來說，賠老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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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馮天才心態好，不中獎，權當捐給慈善事業作貢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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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沙成丘，滴水穿石，時間長了，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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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九兒問他，“爲什麼這麼癡迷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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