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森冷在殿內蔓延。

    林初曉保持着叩拜的動作,幾乎聽到自己骨頭僵硬摩擦的咯吱聲。

    靜默良久,景仁帝終於開口了,“剛剛那番話,朕隨便追究個一兩句,朕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臣女知道,話重是重了點,貴在真誠,如今敢在陛下面前說實話的人,不多了。”

    大大方方迎上景仁帝的審視,一張粉面,綻開了芙蓉花朵般的淺笑。

    “如此說來,真倒該謝你了”

    “臣女愧不敢當。”

    “哈”皇帝乾笑了一聲,適才的暴怒竟都化爲烏有,再看向她的眼神裏浸了一抹狡黠,透着毫不掩飾的算計。

    “你跟太子的婚約,可退只是”朕不可能這麼便宜的放過你,“出來甚久了,太后那邊不能少了人照顧,你回去吧。”

    “陛下,君無戲言哦。”林初曉還不太放心,一邊挪步向門邊,一邊念道。

    “再問,朕立刻改主意”

    語畢,等景仁帝回頭時,哪裏還有林初曉的影子。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眸光漸凝,攢動念珠的節奏,越發慢了。

    偏殿睡了一夜,再次睜開眼,已是日上三竿。

    林初曉強撐着眼皮來到太后的牀前,在秋嬤嬤協助下,屏退了宮女。

    今日再打開藥箱,裏面整整齊齊擺着未開封的輸液器,和所需藥品。

    雖是意料之中,林初曉還是很驚訝。

    太后的目光在輸液器上稍加停頓,最後落在了林初曉腰間的白玉墜上,雙眸淺淺眯起。

    這物件,似是老七那小子的。

    “阿秋已經將昨天的事情講給哀家聽了,那樣的情況下,你原可以置若罔聞,只推說不會醫治即可,何至於以身犯險,蹚這趟渾水呢”

    林初曉將針頭固定好,答道,“臣女爲太后把過脈後,有五分的把握,當時冒險決定,不過想賭一賭罷了,若當真醫好了您老人家,臣女日後在京中的境遇,也能更好些。”

    太后笑了,“你倒是肯說實話。想來,昨日跟皇帝聊的也還好”

    林初曉皺了皺眉頭,“太后娘娘莫非有什麼新消息”

    昨天景仁帝只說會退婚,卻沒說要怎麼退,以什麼由頭退。

    這事兒辦可以,但想辦的漂亮,卻不是件容易事。

    一旁的秋嬤嬤淡淡笑了,“三小姐聰敏,陛下派人去侯府頒旨了。”

    “是什麼旨意”林初曉迫不及待。

    “待您回府後,自然就曉得了。”

    “嬤嬤這樣吊人胃口,不好吧”林初曉想撓牆。

    但接下來的時間裏,不管她怎樣軟磨硬泡,太后跟秋嬤嬤就是不肯說。

    直到輸液結束,將今天要服的藥物分派好,林初曉才被請出坤寧宮主殿。

    “三小姐,奴婢已按太后的吩咐,備好了給您的東西,稍後會命人馱着,隨您一道出宮。”一個俏麗宮女迎上來,恭敬道。

    好奇於她用的“馱着”兩個字,待真正看到太后賞賜的東西時,林初曉驚愕,怪不得得“馱着”了。

    這布料、飾物和銀兩,整整兩大車都放不下。

    出宮路上,所遇宮人無數,林初曉總覺得她們的舉止,恭敬過了頭,更像是畏懼她有這麼可怕嗎

    就這樣一路彆扭,總算回到了明遠侯府。

    林初曉掀開簾子,瞧見高門楣上,偌大的“明遠侯府”四字,無不彰顯氣度。

    守門小廝慌忙進去回稟,另外有人趕過來幫着卸貨。

    林初曉剛邁入門檻,便有一白髮婦人迎了上來,是二姨娘身邊的康媽媽,“三小姐,老爺有話,讓您到二姨娘的院子裏一敘。”

    見面就見面唄,非選在姨娘的院子,她親孃都還沒見着呢,纔沒空搭理什麼臭婆娘。

    “總要先沐浴更衣吧不然多不恭敬啊。”

    “可是”

    “太后身邊的秋嬤嬤,昨日專門教了我禮儀,囑咐就算在侯府,也定要謹遵,康媽媽覺得,秋嬤嬤說的對不對”

    “娘娘身邊的人,自然是思慮周全。”

    “對嘍勞康媽媽通傳一聲,我沐浴更衣,再睡個午覺,養精蓄銳之後去見父親才妥當。”

    康媽媽驚愕,正欲開口,聽到對面人問到,“不知翠兒那丫頭,昨日可跟回來了”

    康媽媽一怔,慢道,“翠兒,關在柴房呢,或許還有一息尚存。”

    “好”

    扭身而去,她的步伐輕快,神態無比從容。

    康媽媽半晌纔回過神來,錯愕的跟身旁丫頭對視了一眼,“這這當真是咱們府的三小姐麼”

    宮裏走一遭,簡直就換了個人嘛

    林初曉繞過侯府後花園,直奔原主所居的溫香園,就快到門口時,被幾個少女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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