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大沛皇宮的所有人,似乎忘了早上朝堂上皇后和喻松節的死亡。殿上的血跡被擦得一乾二淨,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羨帝命人安排晚宴,所有的嬪妃、皇子和公主們,還有雷聿修等朝臣一併參加。

    歌舞搖曳,曲調悠揚,整個晚宴熱鬧隆重,歡聲笑語。

    只有雷聿修一人安靜地喝酒,不與任何人交談。

    這時,有一名倒酒的小侍女走到他身邊爲他斟酒,低聲道:“雷將軍,常姑娘請您去漱玉齋外假山一敘。”

    說完,侍女就走了。

    雷聿修聽到小滿的名字,整個身子一僵,立即起身離開宴席。

    他獨自快步向漱玉齋走去。

    不管叫他的人是什麼身份,只要有關小滿,他必須去會一會。

    藉着月色,雷聿修來到漱玉齋門口的假山,隱約間看到一名少女站在陰影裏,她擡起手,手邊是點點流螢,幽光縈繞着少女的手腕不願離開。

    雷聿修一陣恍惚,此人無論從身形還是動作都與小滿一模一樣,而在她擡起的手腕上,一隻白玉鐲晶瑩透露,映襯着月光更加光潔奪目。

    “小滿”雷聿修輕喚。

    少女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逗弄着流螢。雷聿修無論怎麼去看,就是看不清少女的面容。

    他有些焦急地向前走了幾步,想看清那人是不是真的小滿。

    這時,少女開口道:“今日可有葡萄喫”

    雷聿修一愣,那聲音毫無疑問就是小滿的,無論心中多麼疑惑,小滿的出現帶來的喜悅卻掩蓋了所有疑問。

    “小滿,你怎麼在這裏”他匆忙向她走去。

    正當他靠近時,突然少女轉身丟出一把飛刀,一刀刺入他的胸口,貫穿了他的心臟。

    万俟琳從陰影中走出,低頭蔑視着雷聿修。

    “是你”雷聿修憤然道。

    万俟琳冷笑:“我學她學得可像,雷將軍”

    在万俟琳冷漠的眼神裏,雷聿修重重倒在地上,眼前漸漸模糊,接着就進入一片黑暗。

    東夷,狹島。

    常小滿放了那名逃兵,收起骨食,兩眼空洞地站在原地。

    她的大腦像宕機一般一片空白。

    “小滿”徒單霖走到她身邊,卻看她失神一般呆滯的神情,頓時害怕起來,輕晃着她的肩膀,大聲喚道“小滿小滿”

    這時聽到徒單霖的聲音,小滿的雙眼才慢慢有了焦點,她轉頭看向徒單霖,問道:“他說得是真的嗎”

    徒單霖搖搖頭,安慰道:“一個禁軍逃兵的話,如何可信”

    小滿一聽,覺得有道理,她突然想到身份,推開徒單霖就跳出門去,一路下了二樓,直奔內院。

    徒單霖趕緊追着她,生怕她出事。

    小滿在內院內一把抓住正在指揮客棧小廝搬運行禮的司星,急切地問道:“司星,幫幫我,幫我看看,雷聿修是不是死了”

    司星懵了,回頭看向一同趕來的徒單霖。

    小滿拉住他,逼他看向自己:“司星,你不是會占卜嗎幫我問問天上的星星,雷聿修是不是真的死了”

    “雷少將軍,怎麼會”司星十分意外,卻看小滿如此焦急,安撫道,“小姐,您別急,就算我要問星,也得等到晚上。”

    小滿擡頭看向天上,離入夜還有一兩個時辰。

    “您先回屋休息,在下已經知道您的問題,今夜一定會有答案。”司星鄭重而親切地對小滿說道。

    徒單霖在一旁,看着小滿神情焦慮,心緒不寧,便想牽起她的手給她一些安心。

    可當他剛剛觸碰到小滿的指尖,卻見她瞬間閃躲到一邊,警惕地看向他:“你幹什麼”

    她眼中的敵意和抗拒毫無掩飾。

    徒單霖望向她,胸口一陣痛苦難以言表。

    這麼久以來,她對他笑,和他鬧,有時溫柔體貼,有時撒嬌耍賴,還有逗趣閒聊,都讓徒單霖以爲自己在她心裏有了一席之地。

    可此時他才明白。

    她對他的所有溫柔以待,不過是一路旅伴,並未摻雜任何情愫,也從未給他過任何機會。

    “小滿,我陪你回房間,再叫人給你送一點喫的,”徒單霖控制住內心近乎絕望的情緒,溫柔地勸着她,“你不喫東西,沒有力氣等司星的結果。”

    小滿看着徒單霖,咬了咬下脣,順從地跟着他回到他們租住的小院內。

    小院裏,各色花朵爭相開放,綠樹青草相映成輝,還有兩隻白貓慵懶得趴在地上曬太陽。

    可小滿連看都沒有看這些花草小貓一眼,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一下子趴在牀上,用被子將自己矇住。

    她腦子裏只有兩件事,一是雷聿修如果沒事,她該如何;另一件是如果雷聿修真的遇到不測,她又該如何。

    万俟琳,這個陰魂不散的原書女主,從來都沒有放棄爲克什部報仇的心。

    小滿懊悔不已,她應該在第一次遇到她時就二話不說殺了她,以絕後患。

    如果雷聿修這次真的出了事。

    按照那人所說的時間推算,到現在早差不多已經十多日了。而就算現在立刻馬上出發回到大沛,坐船再騎馬,到達京城最快也需要五日。無論如何她也無法回去用聚靈鐲將雷聿修復活。

    小滿現在只能祈禱,頌兒能第一時間感到,救雷聿修一命。

    想着想着,小滿開始責怪自己,怪自己和他置氣,怪自己不告而別,怪自己一心一意要跟徒單霖離開,怪自己沒有跟着他一起回到大沛

    明明那麼喜歡他,爲什麼不抓緊他,爲什麼要假裝瀟灑地說什麼分手。

    小滿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白癡。

    即是雷聿修真正喜歡的不是自己又怎樣,只要能待在他身邊,總有一天能讓他真心喜歡自己吧。

    哪怕他永遠沒有喜歡過真正的自己也無所謂,只要他把她當做常小滿,沒有懷疑她的身份,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想着想着,小滿眼裏就開始撲簌簌地掉,接着就大哭了起來。

    徒單霖拿着一小份點心走入房中,卻看她把頭埋在被子裏哭得泣不成聲,趕緊坐到她身邊想要安慰她,卻發現除了心疼什麼也說不出口。

    小滿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看着徒單霖,上氣不接下氣地哭着說:“我好想雷聿修,好想好想他。我一分鐘也裝不下去了,這些天我想他想得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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