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左相皺了皺眉，沒有忘記他們這些人是爲什麼這個時候聚在這裏商量事情，“陛下，那立儲一事……”他頓了頓，一副猶豫試探的樣子。
元楚帝看着齊左相的這個樣子就來氣，冷下聲音：“朕還沒死呢！”
“陛下息怒！”齊左相急忙告罪，“老臣也是憂心陛下的身體，希望有人能夠幫幫陛下。”
“滾！”元楚帝對齊左相根本不假辭色，喘着氣罵人，“朕心頭有數！”
眼見着齊左相都被罵了，其餘人自然不可能這個時候還上前去討罵，都有志一同地忘記了商議立儲一事，紛紛向外面走去。
齊左相也跟着一同離開，只不過之前跟着附和他的兩名官員落後幾步，和齊左相一道同行了。
衆多官員一走，再加上元楚帝揮退了宮女太監，就連德福也跟着走了出去，整個大殿只剩下了元楚帝和慕安成兩個人，空蕩蕩得過分，有些森然了。
“慕愛卿，一晃眼就十多年過去了……”元楚帝說着有些累，喘了口氣繼續道：“朕昨日還夢見你帶着容五小姐進宮謝恩，寧遠先生跟朕說老三是個將才，可以將老三放到戰場上歷練一番……”
元楚帝這場大病對他的影響極深，原先不怒自威的人現在變得瘦骨嶙峋萎靡虛弱不說，就連說話也變得費力起來，這段不長的話，中間足足停頓了五次才說完，說快了的話還有些囫圇吞棗。
不過慕安成顯然都聽清了，他臉上看不出情緒，眨了眨眼睛道：“微臣還記得，當時陛下賜婚之前告誡微臣，仙兒是寧遠先生的愛女，也是京都衆多少年的明月光，微臣娶了她，就要好好待她……”
說到這裏，慕安成的聲音一下子停了下來，他閉上了眼睛。
這個舉動在皇帝面前實在是不應該，不雅也不敬，可是他卻像是一下子忘記了一樣。
不曾爲人所道的無數個日夜，慕安成也曾問過自己，後悔了嗎？後悔了。
可惜記憶多爲不清，也不知道是真的忘記了，還是不願意想起來。
“朕也記得，當時焦妃還說朕是什麼來着……多管閒事……呵呵……”元楚帝笑了笑，笑聲之中難掩落寞，“普天之下，也就她敢這麼說朕了。可惜啊……”
可惜什麼？
慕安成沒有說話，元楚帝也久久不語。
大殿之中檀香嫋嫋，若非偶爾冷風拂面，直教人昏昏欲睡。
“慕愛卿，你覺得寧遠先生可用嗎？”元楚帝長嘆一聲，一雙龍目緊盯着慕安成，湛湛生輝。
慕安成拱手彎腰，“陛下想用三皇子殿下嗎？”
元楚帝面色微變，心中暗道，慕安成果真是最懂自己的大臣，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自己有意不用老三。
因爲齊妃的話，加上元楚帝自己深覺年邁，偶爾也非常惶恐，元楚帝終究對北霄寒生了嫌隙和戒心。
慕安成見元楚帝沒有說話，一下子明白過來，沉沉道：“容家可用。”
容家當年爲什麼被貶斥，慕安成心知肚明，容家從未叛國，也從未勾結外族，容家對元楚的忠誠，哪怕歷經十年，慕安成也不懷疑。
但是慕安成沒有說的是，容家會護着元楚，卻不會再護着元楚帝了。
雖然不知道元楚帝知不知道這一點，但是慕安成不會提醒元楚帝，他總歸現在還是想多爲慕千兮想一點。
哪怕這一點，有可能慕千兮根本不領情。
他只想減輕自己的愧疚，只想好好睡一覺，而不是每天都聽着容仙哀慼的質問，看着張氏猙獰的面容，面對着整個亂糟糟的慕府。
元楚帝得到了慕安成的回覆，道了一個字：“好！”
第二天一早，一道旨意傳遍整個皇宮，一直傳向北地荒城。
“……寧遠先生有經世之才，通今博古，德才兼備，北融海戰事，請寧遠先生帶領容家子弟從旁協助，有容家子弟鎮守前方，朕放心矣……”
尖銳的唱諾聲從朝堂一聲接着一聲往外面傳去，太監捧着明黃色的聖旨飛快跑動，將旨意快馬加鞭送往荒城。
這道聖旨一出，整個皇城都炸了。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要啓用容家了？那以後北霄寒豈不是更加囂張了？”北雷風氣沖沖地推開齊家的大門，衝齊左相和齊家主吼道。
齊左相皺了皺眉：“冷靜點。”
“本皇子冷靜不下來！外祖父，你說讓本皇子成爲儲君，就是這樣幫忙的嗎？”北雷風只要一想到北霄寒日後和慕千兮成了親，有了齊家這門助力，整個人就無比的暴躁。
這是一種內心惶恐的暴躁。他不敢承認自己害怕，只得將這種急切的隱憂通過這樣的方式發泄出來。
被北雷風這樣下了面子，齊左相也不掩飾自己的不滿了，厲聲道：“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老夫培養你這麼久，甚至還爲你搭上了太后那條線，你自己沒本事，現在反倒是怪罪起老夫來了？”
齊左相根本不給北雷風尊重和麪子，只將北雷風當做齊家的晚輩教訓，“你要是對老夫不滿，對齊家不滿，儘管滾出去！老夫就當沒有你這個外孫！哼！”
齊左相說完，一甩衣袖，背過身去。
齊家主臉色極爲難看地補充道：“雷風，你也別怪你外公發這麼大一通火，舅舅和你外公一心爲你，你這話實在是令人寒心啊！”
北雷風滿含怒氣地走進齊家，情緒沒有得到發泄不說，還被齊左相和齊家主兩個人相繼教訓了一通，只覺得更加憤怒，甚至還有些屈辱。
他感覺到了齊左相和齊家主根本瞧不起自己。
想到這裏，他臉色更臭了，冷笑道：“好！好！本皇子就知道，舅舅和外公都瞧不起我！既然這樣，這齊家，我不來也罷！”
北雷風一聲冷哼，轉過身就毫不留念地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