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靜穆的站在一旁的紅衣劊子手,終於緩緩的提起了他雪亮的鬼頭刀。
綁在木臺上的王翠花,反而是釋然一笑:
“終於到點了,終於可以解脫了,真好。老孃風風光光的活了一輩子,到最後,能有這麼多人陪着離開,還真是挺不錯的。來吧,大哥,謝謝你幫我利利索索的解脫。”
滿是喧囂的菜市場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有些怔怔的瞧着那個微笑着的王翠花。
人羣人,一個極度不滿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誰說讓你就這麼走了,你問過我了麼,問過我答應不答應了麼。二爺不鬆口,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話音剛落,擁擠着的人羣即刻像刀切一般的整整齊齊的分開在兩邊,不遠處,騎一匹黑馬,一身黑甲衣滿臉殺氣的獨孤渙正端坐在馬上,很有些不友善的斜睨着這邊。
身穿蓮青色官服的監斬官淺咳了一聲,正色說道:
“二少爺,此乃是法場,閒雜人等不得干預本官執行公務。來人,轟走!”
獨孤渙又是一陣仰面怪笑:
“閒雜人等?唉,老頭,你不知道,本少爺平時最討厭人說我是閒雜人等了,好像人家老是喫糧不管事似的。要不,今兒我這閒雜人等,就露上那麼一手,給你這破老頭瞧瞧?”
全不顧那監斬官氣得發紫發青的面色,獨孤渙閒閒的一揮手:
“來呀,給我放了王翠花,拆了這監斬臺,要是遇上一個兩個不聽話的,給他直接的來上兩記窩心腳,統統的轟走!要是實在還不聽話,就讓他們乾脆把命給少爺留下!”
“是,少爺!”
獨孤渙的身後,即刻就閃出生龍活虎的一大幫壯漢,朝着監斬臺直奔而來。
怕在混戰中誤傷到自家,那些看熱鬧的人見勢不妙一鬨而散,原本就寬大的菜市口,頓時就變得空空蕩蕩了起來。
那監斬官亦是勃然大怒了起來:
“大膽獨孤渙,竟敢膽大妄爲至此!難道你的眼中,竟沒有了王法了嗎?本官這就要去面見國主,稟明一切!”
獨孤渙又是輕輕一笑:
“你是說國主那老兒麼?放心,救了王翠花,本少爺自然會跟你去見他!總是不讓你爲難就是了,你又要這麼生氣做什麼?”
看着被一羣家丁簇擁着飛速離去的王翠花,監斬官氣得翹起了山羊鬍子,伸手一把揪住了像個沒事人一般站在一邊的獨孤渙:
“好,好個二少爺,好個獨孤渙!你有種,這就隨我去一起面聖!”
“去就去罷,這般的拉拉扯扯的做什麼,成何體統。”
一把甩了監斬官那隻青筋暴起的枯瘦的手,獨孤渙負起雙手,一步三搖的率先向王宮那邊走去。
那監斬官深怕他半路上跑了,回頭不好交差,自家偏又年老體弱奈何不了他,少不得的也只能是舍了自家原本坐得舒舒服服的車轎,不遠不近的跟在那個惹事精獨孤渙的身後,一步三趨的朝着前面走。
反覆確認了一下所有的行走路徑確實是通往王宮的方向後,可憐的老監斬官還是悄悄的舉袖擦了擦冒滿冷汗的額頭,稍稍有些寬慰的想道:
“還好,還好,這渾蛋小子這一次居然沒有撒謊。唉,只要把他安全的給交到陛下那邊,今兒這趟差,大概也能勉強的交了吧……”
果然,聽到監斬官抖索索的回稟完一切的孟旭,一下子也給氣得面色鐵青。瞧着自己搬了張凳子坐在那邊晃盪着二郎腿的獨孤渙,孟旭一把砸了自家手中名貴的細瓷茶盅,有些氣急敗壞的厲聲怒吼道:
“獨孤渙!仗着有個厲害的老子,就可以如此的任性妄爲了麼?!你知道不知道,丞相府如今的潑天的富貴,究竟是誰賞下的?給了你三分顏色,就惦記着想要開上染坊了嗎?!”
側身避開那些四處飛濺的碎瓷片,獨孤渙好聲好氣的笑咪咪的應道:
“呀,別生氣,陛下啊,你說咱們都這麼熟的兩個人了,都一起玩了這麼久了,還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唔,是呀,我家的所有的東西,都是陛下您老人家恩賜賞下的,這話沒毛病,一點毛病都沒有。可是,陛下您的江山,是我爹和我哥舍了所有的精力拚盡全力去守去保衛下來的,陛下您有時候還可以稍稍的休息休息可我爹和我哥每天都繃得緊繃繃的精神高度緊張,想要休息個一天兩天卻不行的。說到底,咱們兩家其實是魚跟水的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很難說誰欠着誰多少的,陛下啊,你說,是不是這樣啊?”
這麼直接的毫不掩飾的論調,也直接的把孟旭氣得不輕:
“獨孤渙,你別以爲你平日裏在這宮裏廝混慣了,就可以無法無天把誰都不放在眼裏!寡人的法場,你敢大搖大擺的去劫,劫完了,居然還敢大剌剌的坐在這裏大放撅詞!寡人問你,究竟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膽子,讓你做下這麼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莫不是想要造反了麼?”
再一次的聽到這個熟悉的字眼,獨孤渙笑了笑,把小眼睛一眯:
“您還別說,陛下啊,我獨孤渙連死都不怕,還就真不害怕幹這個。這造反有什麼可怕的?您都守在這宮裏這麼些年了,每天都裝模作樣的做着這麼個不幹實事沒有實權的傀儡國君,您覺得很有意思嗎?!還有,您對我大呼小叫的耍着什麼威風啊,您難道就真不明白,您這皇宮裏的所有守衛兵力,這大將小兵的其實都是我相府的人嗎?!這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您覺得,造反這事,真的就很稀奇嗎?”
看着獨孤渙那副顯得特別坦然的小眼神,孟旭頓時就煞白了臉,哇的一聲,一下子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這句話,終於從你這個渾蛋嘴裏說出來了,好,好得很。說句實在的,這樣日子,寡人其實也很厭煩,厭煩透了。既然如此,寡人這就下詔,禪位給你獨孤渙,如何?寡人不求其它,但求安樂富足一生,隱居於一地永不被打擾,獨孤二少爺啊,你覺得如何?”
伸手撓了撓腦袋,獨孤渙笑了起來:
“要說,打開窗戶說亮話,直接的伸手捅破最後的一層窗戶紙,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這早說晚說,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何必大家都在這裏明的暗裏的乾耗着呢,那有多磨人,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呃,老孟啊,你不是說即刻宣佈退位把國主的位置禪讓給我嗎?趕緊的,手續辦起來。別的啥啥的,本少爺都依你。你說,你要是早有這個想法該有多好哇,白白了荒廢了本少爺的大好青春年華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