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小子你給我看好,除了繪製地圖,其他哪也不許去,等戰事結束,你親自把人送到玉門關去,到時候我還有事情交待!”
蕭冉騎在馬上,給蕭萬苓做着最後的囑咐,薛仁貴昨日已經帶着兩千精騎先一步出發了,這傢伙,前幾日不聲不響的就先後擊敗了燕弘信和婆閏,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以至於最後全軍上下都搶着要去前軍給他當馬前卒,威望竟比自己這個大總管還要高!
“侯爺放心,下官曉得,絕對不會令三位小貴人受到半分傷害。”
蕭萬苓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證,因爲蕭冉的原因,他得罪了崔民幹,除了躲在敦煌避禍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除非戰事結束後,蕭冉肯帶他回長安,否則以他的那點功績,又不肯捨命上戰場,也只能繼續待在大漠喫沙子兒。
好在一城之主雖然在長安排不上號,可在西域邊陲,怎麼說也是一方大佬,當然,前提是手底下得有兵。
“你上任後先將那些胡人城衛遣散了,然後重新招募,什麼身份不重要,但一定要是那種肯爲你效死力的,錢財不用擔心,本侯給你留了一車東西,待會記得拉回去,另外再給你調五十人……”
蕭冉說完便馭馬追趕已經出發的大軍,留下蕭萬苓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過了好半天,直到蕭冉的身影消失在天邊,蕭萬苓纔回過神來,一摸臉上,全是嘀嗒的淚水,原以爲得罪了崔民幹已經沒了活路,不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這位大帥居然肯爲自己安排後路,這趟我蕭萬苓沒喫虧!
當蕭萬苓擦乾淚水準備去看看蕭冉給他留了什麼東西的時候,早有屬下笑嘻嘻的拉着一輛大馬車向他走了過來。
馬車上有好幾個不起眼的箱子,打開一看,蕭萬苓頓時瞪大了眼睛,裏面全是晶瑩透亮的琉璃!不,看成色比琉璃還好,而且造型也異常精美,箱子各處已經琉璃之間的縫隙都塞滿了軟布,稻草,防止其損壞…
“侯爺!我的侯爺啊!……”
蕭萬苓拜倒在地上朝着蕭冉離去的方向嚎啕大哭。
但顯然對方是聽不見了他的真情流露了。
路過莫高窟的時候,那些正在誦經禮佛的和尚以爲蕭冉是要來劫掠他們的鎏金神像,嚇得紛紛在路邊祈饒求告,這讓原本打算進去看看的蕭冉失了興致,老子就是想看看壁畫,誰會對你們的神像感興趣,本侯又不是那些信奉薩滿的鐵勒人,一缺錢就想來敦煌打劫,而且還專門打劫和尚!
後世殘存的敦煌壁畫已經被一個信張的無恥畫家給破壞得千瘡百孔,就連那些珍貴的文物,也被西方來的胡人們用奸詐手段從一名道士手裏給騙光了,佛教的東西,最後折在道士手裏,看來一啄一飲自有天定,不是說說而已。
按照敦煌戍主給自己制定的行軍路線,從敦煌出發沿着甘泉河一路往東南方向行進,最多五日便可抵達哈拉湖,哈拉湖再往前行百十里就能看到布拉河的源頭了,屆時再沿着此河一路往東,就能順利抵達伏俟城。
而婆閏則需要從敦煌西出陽關穿過大漠攻取且末,保證蕭冉的後方安全,因此,分別時,蕭冉對這大塊頭肌肉男又是叮囑又是告誡,順帶還告訴他如果薩勒提着阿史那泥孰的人頭回來,就找人在鐵勒部落中宣傳一下說肆葉護派人殺了他。
婆閏也知道蕭冉的用意,無非就是想挑起鐵勒各部的戰爭,然而這對回紇部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假如肆葉護一死,阿史那泥孰順利的回到突厥,那麼以他在西突厥各部中的威望,足矣成爲下一代大可汗,那回紇想統一鐵勒建立汗國的計劃就會變得遙遙無期,所以,婆閏非常支持蕭冉這種無恥的暗殺行徑。
“侯爺,前面就到子亭烽燧了,您要不要去看看,過了此烽燧,就進入吐谷渾地界了。”
許康一邊看着地圖一邊給蕭冉做着解釋,或許是沒撈着什麼上戰場的機會,這傢伙最近莫名其妙變得十分好學。
蕭冉聞言定睛望去,果然,前面不遠處聳立着一座烽火臺,看起來有些年月了,也不知是哪一年建成的,黑色的磚石在這漫天黃沙間,宛如一座墓碑似的扎眼。
“應該是有的吧……”許康撓了撓頭,地圖上可沒註明什麼地方有人,什麼地方沒人。
蕭冉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還不去問問?”
許康聽後連忙慌不擇路的駕着馬跑了。
沒過一會兒,許康就領着兩個人轉了回來,一到蕭冉跟前就朝那二人介紹道:
“這位是我們大帥,還不快見禮?”
“小人鍾荃見過大帥!”年紀稍大的那個老兵一邊做着自我介紹一邊又指着旁邊的那名小兵說道:
“啓稟大帥,這是小人侄子,叫鍾擒虎,是個啞巴,不會說話,請大帥見諒。”
啞巴?這屬於傷殘,怎麼還能在邊境值守?這不符合規矩,試想一下,萬一敵軍壓境,看守烽火臺的兵卒居然是個啞巴,那戍衛之間如何準確傳遞消息?
“既是啞巴,爲何還能在烽燧當差?”
那老兵鍾荃以爲蕭冉要追責,一臉惶恐的答道:
“大帥容稟,咱們大唐西邊太大了,根本沒那麼多人當差,又不放心把烽燧交給胡人,所以只能這樣了,若是大帥覺得不妥,小人這就把這小子攆回家……”
鍾荃說着就上手推搡了那啞巴鍾擒虎幾把,沒想到後者居然紋絲不動,還張開嘴手舞足蹈的阿巴阿巴的在表達什麼。
蕭冉一下子就來了興趣,拿着馬鞭指向鍾擒虎問道:
“他說什麼?”
鍾荃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使命搖頭道:
“這小子淨愛說胡話,大帥不用放在心上,小人這就把他帶走…”
可啞巴鍾擒虎不幹了,一把甩開叔父的手,又朝蕭冉比劃起來。
“說吧,本帥恕你叔侄二人無罪!”
西域這塊地本就沒有多少根正苗紅的漢人,讓一個啞巴來當差,無疑是從矮子裏面選高個子,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如果是強迫的,那多半是有什麼冤屈想向自己表達,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想要碰上一個能給自己伸張冤屈的大官,幾乎等同於祖墳冒青煙了。
不過,顯然這鐘擒虎不是這個意思,因爲鍾荃面露難色的把許康拉到了一邊,估計不是什麼好話,居然要讓許康代爲傳達。
果不其然,許康聽罷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侯爺,這小子說啞巴爲什麼就不能當兵,還說咱們軍營裏不一定就有人比他強……”
蕭冉聞言莞爾一笑:
“好個狂妄的小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也是,你本來就沒有舌頭,本侯估計就是時常說大話遭來的報應。”
啞巴鍾擒虎聽見蕭冉嘲笑自己,臉漲得通紅,左右看了一圈,跑到旁邊拉陌刀隊鎧甲的馬車邊上,抓住車沿兒,腳下狠狠一蹬,竟把重俞千斤的馬車給擡起了半邊,驚得前面的馱馬嘶叫連連。
蕭冉見狀驚訝不已,沒想到遠在邊陲的一個小兵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能擡起半架馬車,就是自己也沒那個本事做到,這大唐還有多少沒被髮掘的人才?
遂又看向了老兵鍾荃,他倒是見怪不怪,出言解釋道:
“大帥,小人這侄子從小力氣就大,而且脾氣也倔,他爹孃老子走的早,小人怕留他一人在家中會惹出什麼禍端,這才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照料…”
看來老天是公平的,給予了什麼東西就要拿走另外的東西,看見一臉得意的鐘擒虎正用挑釁般的目光看向自己,蕭冉一揮手:
“去把燕弘信叫來!”
掄力氣,整個大軍裏無人能比的過燕弘信。
果然,當燕弘信騎着馬匆匆趕來後,一聽說原委,便滿不在乎的朝鐘擒虎勾了勾手指頭,區區一毛頭小子,我老燕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
很快燕弘信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兩人互相把着臂膀想把對方摔倒在地,可都拿對方沒辦法,如此過了小半刻鐘後,二人依然咬着牙僵持着,蕭冉實在看不下去了,拍拍手,示意兩人停下,燕弘信自然遵從,可就在他鬆懈的這一剎那,被鍾擒虎摔了個大馬趴,然後鍾願張開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一臉狼狽的燕弘信氣不過,從地上爬起來就要找他麻煩,又被蕭冉出聲喝止,轉頭看向鍾荃:
“你叔侄二人可願入我軍中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