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看着陌生的人,日積都會有所自覺,領悟到自己正走在一條通往非日常世界的道路上,並且鼓起勇氣,邁步前進。大概是因爲今天晴空萬里,刺眼的陽光似乎也在預告着這將是充實的一天吧!

    以朗讀的方式聽取赤鳥美晴留下的文字,是不擅長閱讀的日積,爲了將她的文章牢記在心底所下的苦功。打從日積離開家門起,他就開始反覆聽着這段文章;現在,他認爲自己已經大致理解了其中的內容。雖然文中使用了很多艱深的漢字,所以朗讀起來有些地方怪怪的,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只不過是細枝末節罷了。

    然後,日積在反覆聆聽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美晴姐並不相信有放電人的存在。

    ——她只是在調查某樣不存在的東西,爲什麼會被人們傳誦罷了;然而,儘管如此,她卻遭到了殺身之禍。調查放電人,是否會對誰產生不利的影響呢?抑或是有去他的理由呢?這點目前雖然還不清楚。不過,·美晴姐是因爲調查放電人,纔會遭到電擊殺害的吧!·

    對於這點,日積確信不疑。邁開的步伐,助長了他的思緒。

    ——對了,一定是這樣!以電作爲殺人工具的犯罪必定很少見,所以警察纔會遺漏掉這種可能性,而將實際上明明是他殺的案件,卻當成病死來結案。然而,犯人的算計還不只於此;就算有人對美晴姐的死心生懷疑,也會自然而然地往她“遇到了放電人”這個方向去思索,一旦受到了這種想法干擾,就很難好好進行調查。

    日積想起赤鳥的母親曾經詢問過,自己對於放電人的事是否知情。

    ——如此一來,懷疑的箭頭就不會對準某個實際存在的人,而是首先指向放電人。畢竟,這樣想的話心裏也會比較好過,而那正是犯人的目的。

    不過,若是再更進一步思索的話——其實,這也是一條線索。若是不知道美晴姐正在調查放電人的話,根本不可能想出這樣的計謀;大體上,電擊殺人這種事如果不事先準備的話,應該是辦不到的。

    ——總之,就先向美晴姐在學校認識的人打聽看看吧!

    日積在偌大的校園徘徊着;他走到了社會學部大樓,開始找尋在葬禮上曾經見過的臉孔。

    他並不打算採取比這更積極的作爲了。

    昨天下的決心究竟何時會動搖,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其實,在日積心底深處,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爲,都只是爲了順理成章忘掉美晴姐而找的藉口罷了;只是,他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己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美晴姐了——一想到這點,他就覺得害怕不已。

    直到接近中午時分,日積才找到了一名曾經在葬禮上見過的女性。

    當日積謊稱自己是赤鳥美晴的弟弟,向她開口打了個招呼之後,這位瓜子臉、給人一種強勢感覺的女生一臉哀慼地說了聲:“節哀順變。”日積向她表示說:“我這趟前來,是爲了取回姐姐的私人物品而來的。還有,我也想向平常對家姐照顧有加的老師打聲招呼——”

    “是嗎——那,我幫你帶路吧!”

    “謝謝。”

    就在兩人一邊走路的過程中,日積向對方探詢了一下赤鳥平常在校的爲人,不過,得到的評論就一如他所認識的赤鳥般,不曾聽說她有什麼特定的戀愛對象。

    “小晴她說起來,算是那種即使自己一人獨處也能若無其事的人。就連報告的題目,我建議她選個只要走訪旅遊指南上的景點就能完成的題目就好,結果她偏不聽勸,還說什麼‘我現在就是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這樣啊……”

    “她在家裏不是這樣的嗎?”

    “對我來說……她是個很好的姐姐。”

    “是嗎。嗯……啊,到了唷!”

    日積被帶到了一間研究室,赤鳥的指導教授就在裏頭,是位年約五十的男性。教授滿頭白髮、身材削瘦,雖然全身上下散發着一種枯槁的氣息,但眼神中卻潛藏着銳利的光芒。一陣制式的寒暄之後,日積向教授詢問道:“姐姐爲何會選擇放電人作爲研究對象?”

    “這個,爲了什麼呢……雖然我認爲,選擇題目的理由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對了,我聽赤鳥說,她所選擇的題目,是取材自先前她居住的地方所發生的一則怪談。”

    對於教授有條不紊的侃侃而談,日積感到相當厭惡,不過還是裝傻問道:

    “世界上真的有……放電人嗎?”

    教授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有。”

    “真的……有嗎?”

    “錯不了的。只要持續被人們傳誦,它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儘管是捏造的故事嗎?”

    “嗯。如果說這只是一個人腦袋裏的妄想,那可以說是他瘋了。不過,她所調查的‘放電人’,是某個羣體在一定的期間內一至少十年以上——,不斷傳誦的事物。這麼一來,就算認爲放電人確實存在,又有何不可呢?”

    接着,教授又繼續說明。

    怪談也必須面臨生存的殊死戰,因此要免於時間淘汰並不容易。而怪談得以倖存的理由也很多元,從本身充滿魅力,容易讓人理解並傳播開來的故事,到起源於特定團體的祕密,外人難以瞭解的情節與內容等等,不一而足。

    “或許,赤鳥同學先前曾經親身遭遇過這則怪談也說不定——感覺上,她似乎相當執着於這則奇譚呢!”

    “您是說……家姐她可能親眼見過放電人是嗎?”

    “是的,對怪談感興趣的原因通常不出幾種:有人只是單純喜歡,也有人是對於探究箇中道理感到興味盎然,不過相反地,也有人是因爲討厭並且想要否定它,所以纔會從事調查的。學生這種身份啊,可說是長大成人之前的一段緩衝期,因此,自然也會有各種不同的想法齊聚一堂,很有意思呢!”

    “那麼,我姐姐是屬於哪一種類型呢?”

    教授思索了片刻,兩手一攤說道:“是偏向於想要否定的一方吧。不過,之所以會採取否定態度,其實正代表着當事人過去曾經肯定,或者至少對於這樣的事情,抱持着無法磨滅的期待心態……不過,這些事實上都只是細枝末節罷了。”

    “爲什麼您這麼說呢?”

    “赤鳥同學調查放電人的主要原因,不外乎因爲那是學校的功課;畢竟說起來,她並不算是那種特別熱衷於學業的學生。”

    “姐姐她直到死前都還在寫報告呢!”

    “是嗎——那還真是讓人感興趣呢。請務必讓我看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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