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電人、放電人、放電人——”

    日積停下腳步,深深嘆了一口氣。

    ——如果談論放電人,他就會出現的話,那是否代表放電人經常在這一帶出沒呢?

    爬上長長的階梯,再走一小段路後,就抵達那所小學——市立名坂國小。這裏就是赤鳥就讀的國小,也是放電人被流傳爲校園七不思議事件之一的地方。路旁的電線杆標示此地的地名叫做“不囀”,不過日積不會念。

    現在似乎恰逢放學時間,身高和體型各異的小朋友們,正三三兩兩地走在路上。有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眼看就要吵起來了,也有孩子手握着書包揹帶,垂頭喪氣地走着,除此之外,還有些完全無視規定,高聲呼叫、全力奔跑着離去的孩子。老師站在校門口,跟這些孩子們一一說再見。

    日積環繞着校園四周,隔着圍欄望向操場與校舍,懷念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不管怎麼說,日積在五年前也還是個小學生;儘管這裏並不是他所就讀的母校,但他還是忍不住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也許是這裏的氣氛,讓日積突然覺得懷念起來吧!

    ——國小真是個異世界呢。

    回顧過去,日積不禁這麼想。

    ——從國中到高中,上學這回事逐漸變得稀鬆平常。我們就這樣一點一滴地習慣了這個世界,猶如進人冰冷的泳池前,必須先暖身讓身體習慣水溫,以免受不了而心臟麻痹致死一般。

    ——這個世界已不再屬於適應水溫的我們了。

    ——所以……小學生一定還不是完整的人類吧!

    日積想起小時候開心捕捉昆蟲的自己,以及蟲屍堆積而成的小山。

    那些蟲不是捉到後無力飼養才死的,也不是爲了觀看它們遭到虐待傷害的苦悶模樣,並從中取樂而遭到殺害的——沒有任何動機,單純就只是爲殺而殺罷了。日積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害怕,那時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這半年來,日積只熱衷於與赤鳥之間的性愛。不僅過度在乎,甚至也因此受到罪惡感所困。

    “……不對。”

    日積重新思索之後,發現自己或許其實並沒有什麼改變。(更何況,我已經發下誓言,要爲美晴姐報仇,所以,或許什麼改變都沒有。啊,原來如此,殺戮這件事,對我來說仍然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日積繞到學校後方,柏油路在半途就消失了,眼前只有一條泥巴路不斷往前延伸,消失在一片落葉散盡的昏暗密林裏。

    赤鳥論文上所提到的坑道,就在這片樹林裏。日積拿出手機,關掉響鈴與震動功能。無視於畫面上顯示的幾通未接來電和簡訊,他看了看手機的時刻,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三點半。

    雖然此刻太陽仍舊高掛,但這附近卻流動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樹林的灰黑色彩,明顯地壓過了殘存的綠色,黏膩的氣味,滿滿地飄散在四周的空氣之中。

    他心想,還不是人類的小學生,一般而言應該不會來這種地方吧!

    ——美晴姐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呢?……不,不可能,她那個人啊,從來不願保持認真的態度,就算認真了一秒鐘,也會趕緊開開玩笑,裝作沒這回事似地敷衍過去。或許,她就是因爲害怕自己變得太過正經,所以纔會做出一大堆事情想擊敗無聊吧!調查放電人,一定也是其中之一

    ,然後,還因此而失去了性命——

    “真是傻啊……”

    ——而想要復仇的我,更傻。

    日積搖搖頭,往不見盡頭的樹林深處走去。

    日積不知道坑道的確切地點。赤鳥留下的記錄中並沒有提及詳細的地點,也不清楚該問誰纔好,因此,他只好不斷地往前走。樹木的枝條在略爲傾斜的小徑上,形成斷斷續續的陰影。也許是因爲沒有風的關係吧,落葉堆積在路面上,只有小徑兩旁顯得很乾淨。

    日積對着手套裏呵了口氣,一邊摩擦着雙手,繼續前進。

    然後,他就像是在祈禱般,不斷反覆地喃喃念着:

    “快出來,快出來,快出來……放電人!”

    突然間,日積的目光停留在一棵大樹的樹根下。並不是因爲這棵樹明顯大於其他樹木,而是因爲那裏出現了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一個黑色的學童書包。

    雖然腳下這條小徑的坡度十分平緩,但路徑曲折蜿蜒,因此無法窺見前方的景象。即使回過頭張望,世界也已經被大自然給整個覆蓋住;書包出現在這樣的景緻中,形成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怖。

    日積戰戰兢兢的走近,提起書包的揹帶。

    就在此時。

    樹林深處傳來一陣踩踏枯葉的腳步聲,接着出現了一位頭戴黃色帽子的男孩。

    男孩看到日積手上拿着書包,彷彿被震懾似地站在原地不動。日積遞出書包問道:“是你的嗎?”男孩輕輕點頭致意後,收下了書包。

    男孩將外套和褲子穿得鼓鼓地,因此身體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不過那張因爲寒冷而泛紅的臉龐,看起來顯得相當質樸。男孩的胸前並沒有掛上名牌,不過根據外表的模樣來看,日積猜測他應該是五、六年級的學童。打定主意之後,日積開門見山地向男孩問道:“你知道放電人嗎?”

    “……”

    “——對了,你是那所名坂國小的學生吧?”

    “是啊……”

    “學校的七不思議事件中,有個叫放電人的傳說吧。”

    “有……”

    男孩一邊點了點頭,一邊悄悄窺探着日積的身後。日積不經意地轉頭張望,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麼引人注目的東西。

    日積重新面向男孩;他扮出了一副平易近人的大哥哥模樣,露出微笑,繼續進行着調查:“我叫作日積亨,你呢?”

    “……韮澤秀鬥。”

    “t一ㄡㄟㄉㄡㄥ是嗎?好酷的名字喔!怎麼寫呢?”

    “秀才的才,斗膽的鬥。”

    日積雖然點了點頭,不過腦袋裏還是浮現不出相關的漢字到底該怎麼寫。

    “我是爲了自由研究的功課,來這邊調查放電人傳說的……”

    “……你不是名坂國小畢業的嗎?”

    被這樣一問,日積的腦海一瞬間閃過“早知道就這樣假裝了”的念頭,不過,他旋即又想到,要是裝作事先知情的話,那就沒辦法打聽消息了,於是用力地點點頭說:“對,我只聽說過放電人的傳說。你見過放電人嗎?”

    韮澤低頭不語看着地面,過了好一陣子才揚起臉偷偷望着日積,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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