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韮澤擡起視線,輕聲說道。

    劍崎追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韮澤只是點點頭說了聲:“錯不了。”

    “所以我說,是什麼錯不了?”

    “一定是沒辦法挖洞的地方。”

    “……像是水泥地或柏油路面嗎?”

    “不是,·那個東西·一定就在沒人想進去、也沒人能進去的地方。”

    “沒人能進去?那種地方纔不……”

    正當劍崎打算說“纔不存在呢”的時候,她也察覺到了韮澤話中的意思。兩人對望了一眼後,彼此點了點頭。

    然後,他們默默地走進了草叢之中。

    終於看到坑道的人口了。劍崎從鐵柵門的縫隙向裏頭窺探,不過,她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聞到。

    “……秀鬥,真的有什麼東西在這裏面嗎?”

    劍崎回頭一看,韮澤正從書包拿出一支手電筒,臉上的表情相當嚴肅。劍崎嘆了一口氣,再次轉身面向柵門。

    就在這時。

    劍崎聽見昆蟲振翅的聲音,一隻蒼蠅從臉旁飛了過去。

    由黑暗的深處飛到外頭。

    “——秀鬥!”

    “什麼?”

    “剛剛,有隻蒼蠅從裏面飛出來,嗡嗡叫的……”

    “……你到一邊去。”

    劍崎乖乖讓出位置。韮澤拿起手電筒,照向柵門深處;燈光照亮了下樓階梯的最後一階,不過並沒有映出任何可疑的東西。劍崎逐漸開始覺得害怕,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彷彿有人揪緊了自己的心臟一般,感到呼吸困難。儘管自己一個人在思念韮澤時也會有類似的感覺,但現在的感覺卻更加陰沉,也更加令人感到厭惡。

    韮澤握住柵門的門把,試着施加上自身的體重前後搖晃,然而,柵門卻一動也不動。“沒有鑰匙就打不開……可惡!”

    韮澤一邊咒罵着,一邊用力猛踹門閂的地方。柵門發出鈍重的金屬撞擊聲響,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又一個鞋印。韮澤一再助跑飛踢着柵門,整個人的表情顯得既焦躁又憤怒。

    眼前這副情景對劍崎而言並不算稀奇。和韮澤相處的這段時間裏,她已經見過好幾次類似的場面,只是劍崎到現在還是不懂,爲什麼韮澤會對神祕事件如此熱衷。雖然跟母親商量時,媽媽說“男孩子都是這副模樣的”,而自己也試着接受這樣的解釋,因爲實際觀察身邊的其他男生時,也能發現同樣的情形。男生容易專注在自己喜歡的事物上,有時會因爲過於專心而看不清四周,這種事的確經常發生。

    可是,每當劍崎對此感到認同的同時,卻又強烈地覺得並非如此。

    ——只有秀鬥不一樣。秀鬥在這種時候顯得特別奇怪,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如果找不出答案,就會死掉一樣……

    “喂……秀鬥。”

    “幹嘛啦!?”

    “我從很久以前就很想問你了,爲什麼你會這麼熱衷於調查神祕事件呢?”

    “我說你啊,現在跟那沒關係吧?”

    “反正門又打不開,你就跟我講嘛。”

    “……說了你也不會懂啦。”

    “你說說看,你怎麼知道我不懂!?”

    劍崎放聲駁斥,一動不動地瞪視着韮澤的眼眸。

    韮澤咋了咋舌,手抓着柵欄移開了視線。

    “……你覺得,所有的靈異事件都是一樣的嗎?”

    “一樣的?……這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你覺得用同一套規則就可以看見所有的鬼嗎?”

    “……”

    “還是聽不懂嗎?你覺得只要是看得到鬼的人,都能一律清楚看見像是自縛靈(譯註:又作‘地縛靈’,意指死亡之後無法昇天,徘徊在特定地點的靈魂。)、妖怪、生魂、紅斗篷、人面犬、裂嘴女之類等等的嗎?”

    “這個嘛……,你是指對鬼怪的見解因人而異,譬如相信有靈魂,但不相信有人面犬之類的嗎?那我覺得這樣還比較普遍——”

    “不是這樣的。”韮澤胡亂搖着頭說道,

    “……你認爲,世界上纔沒有這些東西對吧?”

    “可以這麼說……。”

    “那你最好認爲有。”

    “最好認爲有?……嗯,好吧。”

    “那些東西亂糟糟地成羣聚集着,就混在我們身邊。”

    劍崎答說“知道了”,然後開始試着想像。亂糟糟地羣聚着……她想起了直升機空拍澀谷街頭人羣的畫面。

    “這樣你就看得見了。”

    “什麼看得見了……?咦?看得到嗎?”

    “你覺得,自己看見的是怎樣的一幅畫面呢?”

    “什麼怎樣的畫面……就是紅綠燈變綠燈的時候,人羣‘譁’地一涌而出,衝過斑馬線……”

    “那不是普通的人類嗎!”

    “因爲秀鬥你說‘亂糟糟地羣聚着’嘛……不然的話,難不成要想像成橫濱小巨蛋舉行兩日演唱會時,那種萬頭攢動的景象纔對嗎?”

    “你爲什麼老,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狀況呢?不是那種的,而是就在這附近的景象;路邊也好,學校也好……或者是這裏也好。”

    “在這片樹林裏……?”劍崎覺得一陣風颯颯吹過自己的頸項,忍不住轉頭張望。

    這裏除了自己和韮澤,完全感受不到他人的氣息。儘管如此,劍崎還是懷疑着是否有其他東西存在,因爲韮澤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暗示些什麼。

    韮澤又繼續說:“假設這裏有很多東西好了。它們像蟲一般藏在地底或樹皮裏,或像蒼蠅一樣在天空飛,又或者只是呆呆的站在附近。”

    “然後呢?”

    “你覺得,這些全部都看得見嗎?”

    “……所以說,我就是聽不懂你的意思嘛!難道你是想說,地面有一大堆嘴巴,雖然看得見那些嘴巴在說話,卻看不見變大好幾倍的太陽在附近飛來轉去,像是這樣的情況嗎?你要問的應該不是這種不合常理的事吧?”

    “你說對了。”

    聽到韮澤的迴應,劍崎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我說對了……?”

    “我想問的是……應該說,我想要知道的其實就是這個。”

    韮澤低着頭,靜靜地繼續說着:

    “一般人之所以看不到靈異現象,大概是因爲靈異現象‘不合常理’吧……所以說,就算世上還有另一套連‘不合常理’也說不通的道理,應該也不奇怪吧?”

    ——連不合常理的道理也說不通的另一套道理……劍崎思索着這麻煩的說明,沒自信地點了點頭說:“不適用於‘不合常理的道理’,也就是說還有‘第三套的道理’羅?”

    “對,適用於這一套規則的鬼怪,就連平常看得見‘不合常理’的靈異現象的人,也沒辦法看見。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假設世界上存在着這樣的東西吧?”

    “可以是可以啦……”

    劍崎把快到嘴邊的“反正都一樣不存在”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裏。

    因爲她知道,韮澤很認真地想要傳達些什麼。

    “我想要找到這樣的東西。”

    “爲什麼呢?”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套‘不合常理的道理’,那麼,只要知道它的規則,應該就能看清所有的靈異現象纔對吧?但我總覺得不喜歡這樣。事情應該不會是這樣的。爲此,我想要確認看看,是不是即使知道了一套‘不合常理的道理’,靈異現象也不會就此消失……不過,反正你是不會懂的啦!”

    “嗯,我是不懂啦。”

    “看吧!”

    “不過,我已經接收到了唷。”

    “接收到什麼了?”

    “就是秀鬥你是當真的。就連即使是‘不合常理的道理’都不相信的我,也能夠清楚感受到這點。所以,這個給你——”

    韮澤接下劍崎遞出的鑰匙,露出一臉呆相愣在原地。劍崎不由得暗自竊喜,心想能看到這樣的韮澤,也算值得回票值了。

    “這是……這裏的鑰匙?”

    “算是吧。只要本劍崎絢大小姐一出手,就是這麼簡單!”

    “……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我向竹峯爺爺借來的。”

    “啥——?可是爺爺他不是已經……”

    劍崎搶在韮澤說出“死了”之前插嘴道:

    “在爺爺去世的前一天還是再更早一天,有位大姐姐來過這邊。秀鬥道這件事嗎?我後來問爺爺,他說大姐姐是大學生,來這裏做研究的。”

    “大學生?……大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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